她用筷子把糍粑夹断,分到两个男人碗里,瞪圆眼睛,凶巴巴的吩咐,“一人一份,不许推辞。”
两个男人噤若寒蝉,乖乖点头。
前世,辣椒已经爬上千家万户的餐桌,陆珍也好这一口。自家腌渍的萝卜微辣爽脆;清炒白菜鲜嫩清甜,陆珍吃的停不下嘴。
总算吃到一顿像样的饭菜了。
知青点的小锅饭,囫囵煮熟而已,完全没有口感这么一说。
陆珍满足的喟叹,杨根叔做菜手艺不错,就是炒白菜油放的少了点。
油?
满山的油茶树!
陆珍激动的拍拍桌子,终于让她想到脱离劳动的门道了!
陆知青又闹什么幺蛾子?
杨根叔苦着脸,抱紧手里的碗,赶紧呼噜白米粥。
难道是嫌我恰的多?丁尧怯怯的放下筷子,觑了眼陆知青,“我,我恰好了。”
“嘎,野伢子你居然只恰这么一点?发烧了吗?”
杨根叔急切的伸出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正常啊,平常三碗都不够,今天怎么回事?
杨根叔见丁尧不是发烧,放下半条心来。粥已经三口俩口呼噜完了,只剩碗底的糍粑。糯米产量极低,庄稼人自己都难得恰到。
陆珍沉浸在发家致富的美梦中,呓语道,“杨根叔,大胡子,咱村里这么多油茶树,怎么没有利用起来?”
“哪可是资本主义尾巴!”
杨根叔把糍粑一气塞到嘴里,嚼的心满意足。
“胡说,那是为祖国的四化建设添砖加瓦!”
【叮,杠精值+1】
“小娃娃懂什么,那可是犯罪!”
杨根叔咽下糍粑,拍着桌子怒斥。
“有理不在声高。杨根叔,不是你拍了桌子,就是有道理。”
【叮,杠精值+1】
杨根叔要说的话憋在喉咙里,现在的娃娃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杨根叔,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跟你分析。先说咱栗山村吧,一年到头能分多少油?”
陆珍把碗里的稀饭扒拉完,定定心心做杨根叔的工作。
“最好的一年,一个人分了三斤六两!平常么,三斤左右。”
“够吃吗?”
“怎么可能?”大胡子抹抹嘴,脱口而出。
“我们城镇户口的居民,每人每月食用油分配比例是半斤。”
“这么多?”
难怪人人想要当城里人。
“多?怎么可能?每次炒菜只能放一小勺,菜里面油星都看不到。”陆珍摊手,这就是现状。
“大家吃不到油,这边漫山遍野的油茶果,却在山上白白烂掉。浪费是最可耻的!”
陆珍越说越激动,恨不得马上大干一场。
杨根叔嘴里软糯香甜的糍粑,仿佛都带上苦涩。谁说不是呢?一年到头三斤油怎么够吃?
今天炒白菜用这些油,平常省着点,要坚持七天!
说起茶油,他年轻时就是油坊伙计。要说专业,还要数大小姐!
大小姐?
陆知青要是真能把事情办成,那是不是……
杨根叔脸上神色荡漾,不知歪楼歪到哪去了。
“咳咳咳”。
大胡子握着空心拳,掩在嘴边咳嗽几声,顺势在桌子底下踹了杨根叔一脚。
这老杨根,陆知青等着答复呢,关键时刻尽拉稀!
这一脚,把杨根叔从白日梦中惊醒。他垮下脸,沉吟片刻,“陆知青,我们村支书比我更执拗。要是你能说服他,事情就成了一半!”
“做梦!”
丁支书把桌子拍的匡匡响。
“这是资本主义尾巴,陆知青你要害死全村人吗?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你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丁支书,你的思想已经落后了!”
陆珍站得笔直,毫不退缩。
【叮,杠精值+1】
“啥”,老支书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我思想落后?学习,会议我一个不拉,没有比我思想更先进的!”
“社员们吃不饱穿不暖,就是你支书思想落后!”轮到陆珍拍桌子了。
【叮,杠精值+1】
杨根叔叹为观止,陆知青太能了!
老支书被噎着了,他不善言辞,往凳子上一坐,低着头生闷气。
王桂花端着空碗,往桌子上一摔。怎么看都是小知青长的俊有文化,她的话铁定有理。
“哟,丁支书,好大的脾气。让我们陆知青讲完怎么滴?”
丁支书缩了下眼睛,随即又强硬起来,“你个老娘们懂什么?回家做饭带娃去!”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王桂花抓起会计桌上的算盘,朝丁支书背上砸去,“你敢再说一句试试?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就觉得陆知青说的对。你个老顽固!”
“砰砰”,砸了两下,王桂花捋捋头发,把算盘放下,一把抓住陆珍的手:
“陆知青啊,我们家老丁,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啊。社员们日子过得不好,他心里愁着呢。你也不要怪他顽固,实在是弄怕了呀?”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擦擦眼泪。
唱念做打,样样精通!
高手,高手,高高手!
陆珍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她诚恳的点点头,“我跟丁支书的心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社员们能过上好日子。丁支书,试试又不吃亏!”
唉,大势已去,丁支书挥挥手,无奈的接受现实。
“试试,那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