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嘀咕着下了车，想把车轮抬过去。

一下地，积水就漫过了脚踝，巷子边的排水口哗哗的响着，不过这一夜的大雨，让排水口有些吃力。

老头打开手电筒，向着车轮照去，隐约间，车轮下像是有一块深色的圆木。

他弯下腰准备把木头抽出来，结果这一上手，可把他给吓坏了。

车轮下哪是木头，明明是一条人腿。

老头哆哆嗦嗦的移动着手电，就在水洼的一侧，一张人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人依靠在墙上，大半的身子躺在水洼里，要不是下车检查，谁也发现不了他。

“喂，你醒醒……”

老头蹲下身去，推了推水洼中的男子。

推了几下，男子从墙边歪倒，侧身躺了下去，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大旅行袋。

不会是死了吧……老头吓的坐在了水里，等了一会儿，见那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老头这才慢慢过去，摸了摸男子的鼻息。

“好像还有气……”

老头心中一喜，连忙把压在男子身上的旅行袋移开。

可能是泡了一夜的关系，包里的东西浸了水，让它重了很多。

只听刺啦一声，老头这一拖，把旅行袋给撕开了。

“坏了，人家可别让我赔……”

老头有些担心，拿着手电筒向包里照了过去。

一沓沓红红的纸币堆在包里，也映红了老头的眼。

这么多钱！

老头下意识的伸出手抓去，就在抓到包的一瞬间，僵在那里。

“这是别人的钱，咱不能动，先救人！”

“可是，只要有了这些钱，儿子的病就有着落了。”

“你一辈子没拿过别人的东西，当了一辈子的好人，千万不要晚节不保啊！”

“哈哈，笑死人了，孩子都要死了，你却担心自己晚节不保？”

“不……可是，这不是我们的钱，而且这个人现在需要去医院，不能继续躺在这了。”

“哦，那你就报警啊，给医院打电话啊，这样你就可以做好人了，去医院的时候，你还可以顺便看看你的孩子。

等这人醒了后，感谢你的时候，再给你个千八百的，这样你还可以给你儿子买点补品吃，哈哈哈哈。”

老头双手抓着头发，喘着粗气跪坐在水洼里，脑海中两个不同争辩的声音，也是他内心煎熬的写照。

“你忘了吗？前几天你在一辆共享单车里捡到了一个包，你本以为上交就没事了，你还记得失主怎么跟你说的吗？”

“老东西！我包里的钱怎么没了！我刚离开不久就回来找了，你却把我包拿走了，是不是你偷了钱！”

“老东西！！”

老头红着眼哆哆嗦嗦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有退休金，怎么可能拿你包里的钱，我捡到后就马上上交了……”

“呸！老东西！有退休金还出来扫大街，骗谁呢！”

老头全身颤抖，仿佛陷入了梦魇之中。

突然，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爷爷，家里来了好多吓人的叔叔，说是来要账的……”

“爷爷，妈妈哭的好伤心，能让她别哭了吗……”

“爷爷，爸爸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想他了……”

“爷爷……你好久不给我买好吃的了……”

老头颤抖的身体突然止住，他双手抓起地上的旅行袋，吃力的放到了车上。

三轮车调转方向，悄悄的往家中赶去。

“别想着你把钱拿了，就想给他叫救护车，你说不清的……”

“回家吧，这里没有监控，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这么大的雨，你就说生病了，没上班……”

“多好啊，钱有了，孩子活了，生活终于能过下去了……”

老头紧张的脸庞慢慢放松，露出一丝笑容。

“是啊，生活终于能过下去了……”

咔咔咔……轻微的三轮车链条声，逐渐消失在巷子里，仿佛就没有出现过。

墙边的男子侧躺在水洼里，积水漫过了他的鼻子。

二楼的窗口，常青来像是鬼魅一样出现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那推着三轮车的背影，在他眼中逐渐扭曲，化为黑暗。

“你之黑暗，我之光明……”

常青来嘴角翘起，无声的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