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也是,你是个祭司,一个祭天的祭司,你怎会懂得这样的深仇大恨?你连何为国,何为家都不懂!”
“大人!我的双亲在我成祭司哪天被官府的人所杀!在小人面前所杀!如此官府,如此国家,我为何要信它,要帮它,要为它恨您?!”
“抱歉……”阿青的声音很小,整个鬼都被一股子浓厚的愧疚感和不安全感包裹,颓丧悲伤痛苦:“你好好休息。”
“大人……”王心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他,只得看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暗暗叹气。
本就是鬼,却又被凡尘俗世所烦扰,正当是浪费。
王心老了,对于在这个地区来说已经是高寿的老人,至少可以证明她是个健康的,这一生没生过什么大病的人,并不至死或病不至痴傻,至少可以证明她被人牵制,束缚这么多年,心里没有变态抑郁,是很会宽慰自己的人吧,至少可以证明她是一个要求不高,愿意活下去,或者说热爱生活的这样的一个人吧。而这样的一个人,你想要求她在这个年纪做些什么呢?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和大胆事情,也就只有帮阿青了吧?她没有多大的成就,她付出了自己所有的自由和信仰,只是为了一个求生的机会,至少结果是好的,那也足够了吧。
王心累了,她曾经也许还对于阿青如此行径有些愧疚,内心不安或者是正义感奋起想去阻止,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可想而知,王心并不是一个心甘情愿放弃生命的人,与其说她没有信仰,懦弱,倒不如说她世俗,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是个把生死看得很重的女子,也许是过早的经历了父母的悲惨离世,她对于生的渴望便更加的沉重。她相信这个人世间不会像想象中那样美好,当然在那样一个闭塞的环境中大多数人都可以选择性无视生活中的不公,她相信所有美好的事物与自己毫不相关,当然若是一定想得到,不一定尝试后就一定是失败,但就是这样一个矛盾而现实存在的思想上面的差异,使得她这几十年来从未反抗,从未想过争取过什么,改变过什么。这是一种尽最大可能保全自己最基本利益的做法,无法武断地判断这个人的无所作为是不是就是一种作恶。
阿青呢,坐在一块大石里,他是鬼,却头昏,却乏力,甚至是不再想隐藏这一点,全身半透明地窝在里头。这石头在此处放得时间久了,还是块有天资的石头,里头大半都是青绿色的翡翠,灵气充裕但层次不齐。阿青就那么耷拉在翡翠的上头,身旁的灵气像是一团有形的青绿色的云,托起阿青的身子,阻止他靠近翡翠,却也没什么攻击力,就是那么托着而已,倒是成了张不错的吊椅。
你猜他在烦忧什么?对于一个杀人狂鬼来说,身边永远不会寂寞的。
“哎,哥,我又没招你又没惹你,你干啥要把我给杀了啊?我就是个小侍卫,我今年才刚满十八好不好?我家里人不知道,又不给我烧纸钱,你让我在下面怎么过?还给谁当侍卫打工挣钱啊?”
“关我屁事,”阿青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怒道:“烦死了,灰飞烟灭算了。”说完,抬起手刚想指着那鬼的脑门来上一击,忽的耳边传来一阵尖锐地尖叫,饶是鬼也被迫捂住脑袋,吓得不轻:“你又搞什么鬼啊?!”阿青对着一七窍流血的女鬼大叫。
“哥,不是我,是那个,三年前死的大官儿,听说是见着自己家里的老婆改嫁,正难过呢。”丫鬟鬼飘忽道。
“呀……这么惨呢?啥时候的事儿啊?这大官这是在哭呢?唷,这哭得也太吓人了啊。”侍卫鬼作势掩住口鼻,一脸愁容地询问。
“是啊,但这是人家的私事,咱们也不好意思去问呐。”
“啥?我可认识这大官,生前可是特好一人,我做过他几年的下属,这怎么回事啊?”被吸引过来的小官。
“哎,这事我知道,这是我当年一同念书的好友,我跟你们讲啊……”跟过来的另一个年老的大官。
“说啥呢,咱们也过去听听”不知哪家的姊妹俩。
“那儿热闹,咱们过去瞧瞧吧。”不知哪家的母女俩。
“那是在说在那大官的事吧?我与他也算是有点交情,可不能让不知原委的人乱说,你与我一同过去。”不知哪家的主仆两人。
……
不消片刻,原本清幽之地便变得只有阿青看得到的人满为患,旁人感受到得难忍的阴冷。
“滚!”阿青大呼一声,手一挥,无数的灰雾散出,把所有小鬼遮盖得严严实实。说实在的,是有想杀的念头的,但是一动手,想杀这些阳寿未尽的鬼,你将看到所有鬼身前的死相和痛苦的哀嚎。这是将灵魂灰飞烟灭时不可避免的一个过程。这也许是因果最明显的体现吧,你只有经历过他所经历过的事情,懂得他的生老病,才有资格去决定他的死。但往往,在人生前并没这样的待遇。
手停留在半空,脑袋里是好多人好多鬼凄惨的叫声和恐怖的面容,是活生生的一处炼狱之景。阿青怂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怂,从他第一次想要啥一只鬼的时候,就已经怂了。他受不住,受不住这样的哀嚎,太像他生前了。能让他回忆起从前,那多半没什么好事。
众鬼见阿青没动手,早也是见怪不怪,自顾自谈论,吵得阿青脑瓜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