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若此言一出,竟然只有恨晚提出了异议。
“连若!”恨晚厉声道,“宗门养你,不是让你畏首畏尾的!”
退了连若与任清欢的婚约,恨晚不想吗?
怎么不想?可她想的却绝不是这样被人骑在头上逼着退婚!
“少宗主息怒,”连若语气无甚起伏,“我方才见到兄长才得知,原来我本是连家的人,现在家人找到我了,回家也是理所当然,婚约也可从长计议,只是若要急着同家人团聚,未免寒了师父与宗门的心。”
叶公子踱了两步,以一副主人般的姿态,彬彬有礼道:“若若说得在理。我之前就曾悬赏,谁能找到若若,就得结缘丹一枚,现在看来若若在合欢宗生活得不错,我便拿出三枚结缘丹相赠云娘、任公子与贵宗的少宗主作为谢礼,如何?”
任清欢一惊。
原来这就是叶若微说的“小奖励”?
只怕这一个小奖励,就能买下整个合欢宗!
结缘丹这三个字,若从一位丹修口中说出,那就不一定是一枚丹药,而是一句承诺。
它意味着这名丹修可助一筑基修士结成金丹,重点在于一个“缘”字,千金难换。
因为很多筑基修士天资卓然,但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那份“缘”,就连化神期的那白猿剑仙,当年结丹时也寻到了垂垂老矣,外貌永远停留在了七老八十的年纪。
所以这三个字,堪称天价也不为过。
只有顶级的丹修才能出此狂言,连人都未相看,就答应自己能为任意三人结缘,这样的一句承诺,可遇而不可求。
但恨晚却一剑斩开了自己面前的一只杯子,喝道:“既然这是连家的家事,那与你叶公子有何相关?我不需要什么结缘丹,叶公子也不要以为施舍这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掺合我们合欢宗的内务!”
云想容揽权独断,她教导出来的恨晚,自然也从未将合欢宗看成是叶家的附属。
只是她两次不给面子,叶公子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小恩小惠?
别人踏破门槛跪求的丹药,竟然被这个臭丫头说得一文不值?
莫不是她在人间逍遥久了,就忘了她从前也姓叶,还是个没人要、人人欺的瞎子罢了!
可是另一方面,恨晚说的又是实情。
他叶家确实没有立场去管连若,当初连若也是悄悄定给他叶大公子的,不过是做一个特殊的玩物,有些难以启齿的用处。
因为叶公子是何等人?要找道侣也要寻那未结丹的女子,能给他诞下后代的才行,同连若的关系绝不能公之于众。
他尽力压下怨恨,还没想好如何发作,又听云想容道:“叶公子可别介意,只是说来巧了,恨晚不想要,我又已经到了金丹期,清欢还是个凡人,拿你的结缘丹不是更没用吗?”
如果说恨晚不要是在硬逞强,那云想容就是合情合理地把结缘丹说成了垃圾,滴水不漏。
叶公子一时竟无从反驳。
“不识抬举!”连良嬉笑道,“你们怎么不再硬气一点,让这姓任的凡人赶紧把剑还给叶家?”
连若怨恨地看向连良,后者却不当回事。
“哦对了,既然连大公子提了,我还要多说一句,”云想容取下头上的发钗,拿在手中拨弄,明显是要动手,“溪水剑本来就是我的,当初不过是抵给叶老爷借点银子用用,这些年早就还完了,只是他前些年不幸仙逝,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叶家而已。”
叶公子脸色发青,没想到她竟然要赖下神器!
“云娘,”他自诩已经给够了合欢宗面子,此时才终于翻脸,沉声道,“你以为你借来了,就能把它留下吗?”
“你以为你拿得走吗?”恨晚一脚踩在桌上,“我们合欢宗的人与剑,今天都得给我留下!”
叶公子低声笑了,连良也随着他大笑不止。
“我不想在若若面前杀人,”笑完,叶公子才看着任清欢道,“这位任……什么,我记不清了,你自己把剑交出来吧。”
任清欢将剑身转动半圈,说出了进殿后的第一句话:“你可以自己来拿,只要你能拿得走。”
叶公子收起了笑容。
连良也眉头紧皱,看了一眼连若:
连若不知为何,似乎很看重这个凡人,他若死了,连若很可能与自己鱼死网破……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啊。
可惜,叶公子现在看任清欢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了——
他方才客气,是看在云想容的面子上,现在云想容已经同他撕破脸皮,他必不能容忍这么一个蝼蚁般的凡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定要杀了任清欢不可!
“叶轻舟!”
连若生怕他对师兄动手,慌不择口,喊出了叶大少爷的名字。
在连若逃离仙界时,叶轻舟就已经是金丹后期的实力,动手只在一瞬之间,冰蓝色的丹火能烧得人尸骨无存,连若是不可能防得住的,但他还是张开双臂挡在任清欢身前,匆忙道:“为了一把剑伤了和气,有必要吗?”
叶轻舟看着他,眼神暗了暗。
“若若,不要让我失望。”
他自诩已经为连若忍让许多。
若非是收留过连若的地方,在恨晚第一次口出狂言时,这里就已经烧成灰烬了。
“叶大哥,你也说了,起码要送给我师父和宗门一份谢礼,”连若直视着叶轻舟,语带天真地说,“既然我师父不想要结缘丹,却正好想要这溪水剑,那区区一把仙剑而已,留下不就行了,还能与我宗门结好,叶大哥应该不会舍不得吧?”
叶轻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
“可以啊,”他走到连若面前,道,“当然可以,我们叶家高门大户,会缺这一把剑?若若随我和你大哥回家,仙界有的是好东西等着你。”
连良的笑眼眯着,隐藏住一丝怀疑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