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山,坐落在东齐,虽秦国一统天下已然过了七八个年头,百姓口中却还是这样称呼这片地方。桑榆山的东面是已经灭了国的齐国的都城东隅城,一西一东正是由那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来的。山中不常有行人,偶尔可以听见几个樵夫口中吟唱的山歌。据那些樵夫说,山的深处,隐居着一位世外高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些话让这座山在东齐之地更加有名了。 沿着山道,踏过郁郁葱葱的树林,踩过潺潺流淌的溪水,爬上百尺㠉,再曲曲弯弯的转几个来回,却见到半山腰上有袅袅炊烟升起,这里大概就是隐者的居住之地了。 简陋的竹篱笆围城一个小巧的院子,院中有两间茅屋,屋前是平平整整几片菜地,菜地上是长得繁茂的蔬菜,菜地旁有几只鸡在地上找着虫子。小院主人也甚是雅致,茅屋边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一些花草,斑斓而不纷杂,此时正值深春,几株淡绿色的春兰静默地开放着,香气幽然。从主屋窗前的影子可以看出,屋中坐着一位长须老者,正在认真的看着书卷。 这时竹子扎成的院门上传来来了几声规律的敲门声,房中的老者并没有起身到院中开门,却见从另一个屋后飘出炊烟的地方转出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土褐色齐膝短衣,头发随意的在头顶盘成髻,鼻头上抹着一撮灰,看来是在茅屋旁边棚下的灶头边忙活着。 只见那少年脸上挂着一丝不悦,挽了挽袖子,嘴里嘟囔着:“今天是谁兴致那么好,一大早就跑来打扰。”只见他慢悠悠地走到院门边,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人,脚上的鞋子早已沾满泥土,淡青色的袍衫在行走山路时被脚下的灌木挂烂了几个口子,发丝也凌乱的飘散着,背上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只见这位青年人大概二十六七岁左右,文质彬彬,脸部的线条柔和温润,眉目间清朗俊秀,像一块白玉,有着动人心魄的魅力。“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来形容他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见他眼角上写满了疲惫,但是还是尽量保持良好的状态,淡色的薄唇向上扬着,浅浅行了一礼,微微笑着问道:“请问兄台,这里可是沧海君的住所?”声音如拂面春风,清朗中带着些许磁性,很是好听。 少年听了这句话,回了同样的礼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寻找家师所为何事?” 那青年听了这句活,眼神中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不过还是周正的说道:“请师弟通报一声,说是不肖徒莫子非前来拜见。” “莫子非?那不就是老头子的得意门生,曾经的卿云榜第一的那个人嘛。老头子没有少给我说过他的这个学生。”少年心中思忖着,口中应答道:“既然是师兄来访,请在门口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师父。” 少年人走到才老者的屋门口,就听见老者慢悠悠地问道:“今天是什么稀客呀,一大早就跑来烦老头子我。” 小少年通禀道:“一个约摸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人,自称莫子非,说是前来拜访师父你的。” 老者的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高兴和兴奋,对少年说道:“他怎么找过来,快去请进来。” 少年应了一声后就立刻去前门处对莫子非说:“师父请你进去。” 莫子非进了院子,四下看了看,发现虽在深山中,但是院子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简陋,几间茅屋整齐的排列着,厨房,书房一应俱全,再加上周围清净雅致的环境,还真称得上是一个好去处。 进了老者的房间,莫子非立即下拜施礼:“不肖徒莫子非拜见师父。”那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而又气度翩翩的老者看上去很是激动,连忙将莫子非扶起说:“你我师徒,没有必要行此大礼,快坐吧。” 莫子非再拜一次之后才与老者相对,坐在了榻上,老者先开口:“子非啊,这掐指算来,我们已经快十年没有再见过面了。” 莫子非长叹一口气:“是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说罢,他又转头看向那少年,问沧海君道:“这位是师父您新收的师弟吗?” 老者捻须一笑道:“是啊。”又转过头来对小少年说道:“这就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莫师兄了。” 少年听见这句话,连忙欠了欠身,向莫子非问候道:“云落见过师兄。” 莫子非赶忙也回了一礼:“多谢师弟这些年来帮我照顾恩师。” 老者此时又发话了:“你怎么又想起来找我老头子了,这地方这么偏僻,你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莫子非缓缓说道:“早年就听您说过,将来有一天想要隐居在这桑榆山上,漱石枕流,我便一路打听着‘沧海君’的名头找了过来,在这山中兜兜转转了十几天也没找到,干粮也几乎耗尽。幸好昨天在山路上碰见一个樵夫,口中唱着‘涉江湖,知波涛汹涌;登山岳,知蹊径崎岖。’我觉得一个山野樵夫不可能唱出这么好的句子,就问他这是谁教的,他告诉我说是山的西头一位隐居高人,我就找来了。” 原来这位老者便是原先齐国最有名的贤者——沧海君。他的真实姓名已经无人知晓,大家都称赞他为人中龙凤,不过他却自谦自己只是茫茫沧海中的一粟,所以人们都敬称他为沧海君。他知识渊博,精通修身治世之理,齐王曾多次请他去王宫为王公子弟讲学,他都委婉拒绝,最后只是勉强答应在“稷下学宫”担任教授,“稷下学宫”齐国开国之祖建立的学府,可以称得上是整个东土最有名的学府了,人才辈出,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地方。沧海君收学生十分慎重,直到现在才收了三个学生,第一个是当今大秦帝国的相国令人杰、第二个是莫子非——前吴国国相的儿子、第三个就是这位少年云落。 云落不想打扰他们叙旧,给他们泡了一壶茶之后就悄悄退了出去,等把整个院子洒扫完毕,锅子上做的的早饭刚刚好。云落端着早饭到了沧海君的屋子前,听见沧海君叹了口气:“好,其他的事情不用想太多,天下大事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你就先在这里住着吧,反正地方也够了。” 云落听了这些话,心里挺高兴:“哎呀,终于来了个能说上话的人,老头子整天就知道看书。”推门进去,打断他们的谈话,云落说:“叙旧续了那么久,也该吃早饭了。” 沧海君应道:“真是有些饿了,快端过来吧。” 云落把碗盘在桌上一一摆好,碗碟倒是普通,都是些粗陶,一个碟子里装着几个玉米面馒头,一个碟子里盛着些豆芽菜,碗里盛着豆腐野菜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莫子非看了十分惊叹,在山里竟然能做出看起来这么精致的美食,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云落嘻嘻笑了两声说:“豆芽是我才发的,吃起来很清爽,豆腐和馒头是我找山下村子中的人换的,很好吃的。师兄想必你赶了很远的路,快点吃些吧。” 沧海君咽了一勺粥说:“你呀没什么长处就是手很巧。” 云落故作生气的样子:“老头子,你说谁没有长处啊!” 沧海君打趣道:“那我前天教你的那篇文章你怎么还没背过?” “我不是这两天奔东忙西的根本就没有时间看书嘛。老头子,你别要求太高。”又转过头来对莫子非说:“师兄,你和老头子慢慢吃,我听见你说要住下,我在村子里借一床被褥来。” 莫子非有些关切的问道:“你不吃吗?我一会和你一同去。” 云落应道:“本来只做了两个人的,你长途跋涉风餐露宿的,我就把我的那份让给你了。”说罢,就出了屋子,不等莫子非再推辞。 云落回房间拿出一串铜钱,装在袖口,向山谷里的小村子走去。这小村子离沧海君的院子不是太远,抄近路也就五六里路,都是一些躲避战乱猎户樵夫,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云落每隔不久就会去这小村子里换些必需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