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生接着又带着老党去了放塘的严老爹那里，之前他拜托严老爹收留李富，帮着做事，也顺便管李富一口饭吃，这样关了一段时间，可严老爹说进冬之后塘干了，也就没看过李富了，估计是自己走了。这小子以前虽然混，做人还是仗义，见今年放塘养鱼赚不了多少钱，也就不愿在这严老爹白吃白喝，一个人不知道漂泊去哪了。

“他这娃命太差，吃了一辈子苦，就像浮萍，没个根，你们做领导的能帮他找个正经营生就好了，他就还有救，能有个根，我也替他奶奶谢谢你们了。”

严老爹说到动情处，深邃的眼窝子也能看到些许泪花，余安生心里一堵，刚想说话，旁边的老党就一把手紧紧握了握严老爹的手，用力摇了摇，这无声的承诺比什么话都重。

回去路上，老党显得心事重重，余安生本想问点什么，他看出老党对李富的那份关切之情，但现在也不好怎么开口，没想到警车里，老党突然自顾自的说道：“我其实有个朋友，做白事生意的。”

“白事？”余安生一边开车一边听，突然听到这两个字，一下愣住了。

“就是做殡葬的，现在有个洋气的名字叫“殡葬师”，其实就是替人送终，什么净身、化妆、进炉一条龙服务，兼卖寿衣骨灰盒什么的，听起来不吉利，实际上还挺好，挺赚钱的……”

“哦。”

余安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老党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这事听起来确实不太喜庆，没什么欲望去谈，让他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我那个朋友其实也是以前的“重点对象”，也是“里面”出来的，从里面出来后，心思活，就在附三医院里开始钻这块业务，他生意做的还挺好，后面越做越大，就在城郊殡仪馆门口开了个店，现在也缺业务员，我之前也介绍几个还有救的刑释人员去他那求个活，本来这次来社区，也是想找找这娃儿说说，实在没地方，我给老嘎打个电话，应该也会收他……”

听到这，余安生算是明白了，这老嘎应该就是以前老党管社区时认识的一名“重点人口”，后面做这个白事做大后，就还招人扩张，这个行业一般人避之不及，竞争没那么激烈，倒也是这些刑释人员回归社会的一个捷径。

“那……党叔，你要么给他打电话呗，要是打通了，我们就做李富工作，帮他介绍一下，这也算是口活路，能混口饭吃。”

老党听完没表态，只是脸色深沉的说：“哎，我就觉得……”

看他这犹豫难定的神情，余安生也一下明白了，老党心太善，总想对人好，特别李富又是这样一个说来可怜的孤儿，没学历、没亲人、没技能，甚至连力气都没有，就空落落的吊着一口气，这段时间没消息，很可能早就离开望州，甚至都不一定还在人世，吃饭都没钱，哪还有手机用，这个电话极有可能就是个空号。

对这些刑释人员，狱警虽然管的是改造过程，但出来后一般就没了联系，而回归社会后，管这些人的就是管重点人口的社区民警，所以老党一直也有种改造李富、救他走上正途的心思在里面。

而且，没有老党这么多年的关心关怀，李富也可能早就死在外面了，而现在，这个残忍的结局却又要老党亲自揭开，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那我打吧。”

余安生把车停下，拿出手机，从老党手里接过那张烟盒纸，拨通了上面那个号码，然后余安生没想到的是，这个电话居然还真打通了，响了十几秒，接着一个冷冷的声音接了起来。

“喂？”

余安生大喜过望，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在用电话。

“是李富吗？”

那边声音似乎也很意外，问：“你哪位？”

“我余警官啊，你好记不记得？红星社区的余警官，你党叔现在也在我旁边，他也想问问你怎么样了？”

听到余安生和老党的名字，李富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但他本就是特殊人群，根本就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只是在那边拔高了音调，支吾了半天，蹦出几个字：“挺好，挺好的！我……我请你们吃饭。”

余安生开着外音，听到他说挺好时，老党的脸上的阴郁顿时化开了，余安生笑着答应道：“好好好，你在哪呢？还在望州没？”

“我刚好最近刚回望州，过两天还要出差，那就现在吧，我回红星社区找里面。”

好小子，还“出差”呢，看来是找到事了。

余安生爽快答应，就约在第一次和他见面的那家小店。老党更是喜笑眉开，像自己儿子有了出席一样。

两人把警车停回了警务室，换了简单的便装，步行到了社区门口的小店，过了没多久，还真看到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在对街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