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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渊笑了笑,神态甚为嘲讽,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李星河摇头:“我不知道,方才之前,我只当江景渊与顾清风关系非浅,却没想到会是同一个人。”

“一直存在的人,始终都是江景渊,顾清风只是我少时用来寻花问柳的一个称号而已。”回想起那段荒唐却又欢快无忧的日子,江景渊不觉又是一笑,“直到后来,我遇上了沈辞衣,多情风流的顾清风便从世间消失了,可江景渊却仍旧不是江景渊,而成了西域罗刹教的阿修罗王。”

顿了顿,不待李星河问,江景渊再道:“八年前,我察觉有人要对清和不利,便找上了慕华,设法让顾清风这个身份重出江湖,以便隐于暗处收集情报。”

李星河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苏慕华:“你们认识?”

苏慕华点头:“故交。”

李星河眨了眨眼,良久,他唤道:“二师兄,你直接告诉我吧,我不想再猜了。”

苏慕华闻言一叹,倒了杯热茶,上前,递到李星河的手里。

“当年我就觉得大师兄瞒了些什么,他的举动太矛盾了,苦寻之下,终于让我在无名谷里找到了真相,同时我也知道了你原来竟是师尊……”

苏慕华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星河,点到即止,顿了顿,他再说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或许就是大师兄的期望,所以我没有告知你真相。”

“直到几年前,中原境内,突然有大量的尸体在死后表皮层层脱落,我便怀疑是有人在重启玄门秘术。”

“但我不能肯定那人到底是谁,我怀疑过林子彦,可我没有证据。。”

“一直以来,我都在追查那个人,但他太狡猾了,我根本抓不到线索。”

“直到年初的时候,江景渊突然来找我,让我帮他救他的女儿,无意间我得知了江清和的出生日期。”

“五月初五,江清和与你同样都是至阳之日出生的,不过江清和她生于辰时,且是女儿身,不是至阳至刚的最佳人选,若绑走她的人就是玄门秘术的幕后黑手,说明那个人已经到了极限,于是我便有了个计划。”

李星河捧着茶杯,未置一词。

苏慕华再道:“查得你在扶摇山庄的消息后,我便伙同清风,着手开始了这个计划。”

李星河:“江景渊会在那时假扮江清和来到扶摇山庄,与杨楚立下约定是你们算计好的。”

苏慕华点头:“不错,我们早知西海棠失踪的消息,你既为风文如求情,关雩风自然会向你提出请求。”

“他若不呢?”

“他会的,便是不会也有备案,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屋外,朝阳如常升起,日晖昌盛,浮云如絮,一切如常。

李星河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哈。

苏木华见状轻轻一叹,道:“抽空去无名谷看看吧,大师兄……就葬在那里。”

听闻此言,李星河握杯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不知何时,屋内的人都离开了,只剩李星河一人,沉默静站,感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绵绵痛意。

尘封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加明晰起来。

墨无书身死当日,李星河便匆匆离开了瑶城,一刻未作停留,就连自己身上的伤都没有及时处理。

墨无书的死,是玄门辉煌时代的黯然落幕,也是岚雪公子年少时期惊鸿一瞥的最仓促葬礼。

李星河恨墨无书,恨他冷漠,恨他凶残。

所以一直以来,李星河都拒绝去深想和面对他们决裂之役的违和之处。

为什么墨无书没有动手杀了自己?他明明还有这个余力。

为什么墨无书死前最后的遗言是让自己放下过去?这与他何干?

只要一想到这些,李星河就觉得喘不上气。

如果师兄真有苦衷,那亲手杀了他的自己又算什么?

李星河庆幸过、唏嘘过、感慨过、回避过……

什么都有过,唯独没有难过与悲伤。

可这一刻,李星河突然无可抑制的悲伤了起来。

原来墨无书才是他们所有人中最纯粹的那一个,心志坚定、始终如一。这个至始至终的理想主义者,从没有一刻违背过自己的初心,作为几乎不可逾越的障碍,他的大师兄依旧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李星河这般想着,缓缓眨了下眼,眼睑一片干涩,磨得眼珠子都疼了,却始终流不出泪来,一滴也没有。

是我杀了他。

李星河在心底单独咀嚼着这句话。

是我杀了他啊。

李星河闭上眼,数十年的仇怨懑怼,走马灯似的倏忽而过,那些阴诈权谋,血雨腥风仿佛在这瞬息之间都消弭殆尽了。记忆长河中磨不去的、荡不开的、压不下的,只有那一双诚挚而清透的眼,或喜或悲,或愁或痴,或深情或执着,或固执或释然。

身是眼中影,念是镜里花。

皆是虚妄。

这将近二十载的光阴与己而言,原来不过世事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