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七子(2 / 2)大梦觉晓首页

然,无人回应。

静默间,空气中突然传出诡异万分的窸窣声,一股森然阴冷的气息蓦得涌出,而后是一声轻叹传来。

“我就知道她瞒不过你。”

自黑暗中走出的人,很高,也很瘦,那是一种近乎枯朽的瘦。

他瘦的病态。

他也确实有病,且病的不轻。

瑶城七子中的第七子林子彦生来就有不治之症,这点天下皆知。

天玄老人的最后一个徒弟是个病秧子,这不知是让多少人庆幸同情的事情。

这本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当年天玄老人在收了第六个弟子元策之后,就不打算再收徒弟,可当他云游四方,看到被病痛折磨的苦不堪言的林子彦时,动了恻隐之心,才会将林子彦收为关门弟子。

李星河面含微笑地注视着林子彦,温和道:“你变了很多。”

林子彦点头:“我有病,我的病会要了我的命,而今我还能活着,已是万幸。”

李星河听了这话,不由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这几年你一定过得很不好。”

林子彦淡淡道:“至少我还活着。”

李星河:“你要见我,又何苦这么麻烦,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林子彦侧目,不闪不避地回望李星河,闻言,笑了一下。

可惜他的这个笑容并不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单单只是往那一站,就仿佛平地刮起风雪,便是出口的声音,也好像是在冰河里浸了再浸,确认再无一丝热度了,才发出来的一般。

“我怕你不来,饥不从猛虎食,暮不从野雀栖,三师兄你一向坚守本心,除了大师兄之外,再也没人能左右你的决定,我又算得了什么?”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李星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一幅十分兄友弟恭的模样。

林子彦也很谦虚:“三师兄赞缪了。”

“师弟何必谦虚,在众师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师弟都敢不动声色地勾结罗刹教的不动明王,并在罗刹教覆灭后,暗中笼络其残余势力为己用,此等胆量,我这一句夸奖你当得起。”

仿佛真的只是在夸奖林子彦一般,李星河缓缓道来的语气依旧和煦,唯有他抬眼时,才能从他的眼眸深处看到一丝掩饰不去的肃杀与决断。

林子彦不为其语所动,轻轻叹息一声:“果然,这也瞒不过你。”

“你了解我,所以你知道要引我入局,光靠编的故事是没用的,但你也不可能告诉我所有的真相。”李星河微眨了眨眼,似乎想绷着,可到底还是溢出一点笑意,彷如容器里溢满了清水,轻轻一动便掀起涟漪,可是下一刻,洒出来的那些水又尽数凝结成冰,如刀般锋利逼人,“虚虚实实,半真半假的事实最是能令人放松警惕。”

“哦?”林子彦略略起手,他的手瘦骨伶仃,没有一点血肉,“还请师兄指教。”

“师尊曾言,所发生过的每一个事件,都会因为记录者的立场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说法,有时甚至会因为某一些不得而知的目的以及叙述者本身的立场,而去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说法。”李星河的视线扫过沈辞衣,在回到林子彦身上,“所以我只要将这些立场抽离,就能从中看到事情的原貌。”

林子彦赞同点头:“确实如此,还请师兄一述,让师弟看看师兄可有推测错误。”

“在沈辞衣的描述里,不存在的是她对江氏父女的感情,存在的是关于罗刹教的一切,而所隐瞒的,是振兴罗刹教的幕后黑手。”说话时,李星河微微侧了侧头,他那张轮廓柔和的脸庞在侧首的瞬间,恰好被光影分割,风采翩翩,养眼非常。

“三师兄果然天纵英才,难怪当初大师兄对你特别照顾。”

林子彦是故意的,故意一再地提起墨无书,因为他知道,那是李星河的软肋。作为一个旁观者,林子彦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也比任何人都要接近当年的真相。

少时,墨无书与李星河二人便经常结伴一起,同吃同住。

林子彦的身体不好,故而时常呆在房里,尤其是冬日天冷的时候。

当年有很多次,林子彦立在半闭的窗前,看着他最羡慕的两个师兄一步步从他的窗前走过,而他则透过斑驳的褐色枝干,看着他们二人行走在飘雪的小径里,投下的影子在霜雪上缓缓移动,重合又分开再重合,恍如漂浮的白云,亦像流动的光。

打蛇打七寸,林子彦从不做多余的事情,便是话语也要压着对方的要害下嘴。

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林子彦的话语就如同一枚细小却满是倒钩的钢针,精准的扎进李星河心底最脆弱、最不可触碰的地方,不翻搅个血肉模糊绝不罢休。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