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315 十二月鸾驾会京师 初八日宰相问小事(1 / 1)贞观旧时光首页

进了中军大帐,地上铺着席子,上面放着一张小案,后边坐着一个人,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勒下悬着一把横刀。我快步上前拱手说:“李尚书,草明苗山幽这厢有礼了。”他说:“你来见我有何贵干?”我说:“我有非常要紧的事向你请教。”一听这话他手一挥,立刻就有两名士兵冲了进来,然后将我架住往外拖。把我拖出帐外,听见里面有人说:“我现在军务繁忙,不要什么人都往里放。”里面的人答应了一声,然后我就被轰到军营之外。这个时候,李世勣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派人去找我。而我知道这一次如果被他们找到,肯定会被当做探子杀掉。于是拼命逃跑,不知道走出去多远,才停下来喘口气,转过头发现并没有人从后面追来。看见前面有一座山,我立刻爬了上去,到山顶上一瞧,发现眼前一片荒凉,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一回头就有一把刀的刀尖顶住了我的喉咙。一位年轻的军官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你真是太疯狂了,刺探军情敢做的这么露骨吗?”我一听刺探军情,四个字心中一紧,说:“刺探军情四个字绝对无从谈起。”对方恶狠狠的说:“你可真会说笑,要是心里没鬼,你跑什么呀?”我说:“你们要是不抓我,我为什么要跑呢?再说有刺探军情跑到中军大帐去见主帅的吗?”对方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赶紧跟我走吧!要是你走的快一点还有机会申辩,要是富于顽抗坚持不走,我就只能送你上路了。”无奈之下,我只好跟着他们回到军营,我以为这一次我肯定凶多吉少。没想到遇到了故人,负责审我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却是何刀儿,他说:“想不到你我重逢会是这么一种情形。”我说:“兄弟不才,让你见笑了。”何刀儿说:“他的情形我都知道,你们不用忙活了,出去吧!”然后我们就来到了一个角落,他从腰间取出一把随身携带的酒壶,又从一个口袋里取出牛肉干,说:“军中寒酸,没有好的东西款待你,只能这样凑合了。”

我说:“这已经很好了,这一路上我都是风餐露宿。”何刀儿说:“我听说你得了一匹宝马,为什么不见你牵着马呢?”我说:“拥有宝马的人应该非富即贵,你看看我这个德行配拥有宝马吗?”何刀儿笑着说:“何苦如此自贬呢?你苗山幽可是皇帝亲随的儿子,可惜你不会经营仕途,要不然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我说:“我听说我们要打仗了,所以特意赶来效力,要是被当做敌军的细作给杀了,我可就太冤了。”何刀儿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就暂时跟着我吧!说说吧!对眼下的局势有什么看法?”我说:“很显然,薛延陀已经称雄于大漠,漠南空虚,这都怪我们过去对薛延陀太过于纵容,以至于养虎遗患,他们现在送上门真是太好了。”

何刀儿说:“你说的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当年匈奴称雄于大漠,匈奴之后有鲜卑,鲜卑之后,又有了更大的隐患,总而言之,每当我们灭掉其中一个的时候,就会有新的一个在东北方向冒出来。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设法建立对大漠的控制,但这是很难做到的,出了长城战线就拉的太长了,后援难以接续。”我说:“我觉得最合适的策略,就是让大漠处于多股势力大致均衡的一种状态,一旦大漠归于一统,我们就寝食难安了。”何刀儿说:“你说的太对了,所以陛下曾经试图把薛延陀一分为二,现在看来这件事很难做到了。”我说:“那是因为真朱可汗还活着,要是他死了,情形就大不相同。”何刀儿说:“这一时半会儿他不是死不了吗?”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说:“难道你打算模仿汉朝的意识,像当年刺杀楼兰国王一样去刺杀真朱可汗吗?”

我说:“这个想法虽然很好,但我觉得不是很现实,我看现在的情形大致是这样,薛延陀远道而来长途跋涉直扑到长城底下,李思摩一路逃遁,想必不会给他留下物资让他有机会补充营养,等到他们军心大乱之时,势必会选择撤退,那个时候我军奋力出击,一定能够大获全胜。”何刀儿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都能够想到这一点,你说薛延陀会不会有人想得到呢?”我一下子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没有,真朱可汗的想法是这样的,皇上要去泰山封禅,为了保卫皇上的安全,大量的军队会追随,那个时候长城沿线防备工具,李思摩得不到后续支援,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溃了李思摩,并且趁虚而入,在长城以内狠狠的劫掠一番。可现在的情形已经与他最初的设想大不相同了,皇上停止了封禅之议,大批的军队调到前线,如果我是薛延陀的话,我就停止前进,找个合适的机会撤回本部。”

何刀儿说:“我觉得你说到了问题的关键,为什么真朱可汗拒绝撤退呢?”我们在这里盘算着,实际上此时真朱可汗的,周围果然有一群人劝他撤兵。真朱可汗却说:“为了这件事我们谋划了很久,如果我们这样没有取得任何收获就回去怎么面对我们的子民呢?”底下因为年老的大臣说:“的确这样回去我们没办法面对我们的子民,可这样做,至少可以保全我们的军队,要是我们继续往前赶,等到粮草彻底无法接应之时,那个时候不用敌人打我们,我们自己就乱了阵脚,在那样一种情形之下,再想撤退是不容易的,比起损失惨重没有收获回去还是好的。”这话听起来非常的刺耳,以至于真朱可汗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位甲士把那个人架出去一刀给劈了。真朱可汗沉着脸说:“要是再有人敢说这种话,我一定要他的命。”

当时薛延陀军心越来越不稳,真朱可汗一意孤行,当时很多人已经准备好撤退,只要真朱可汗一声令下,他们会在第一时间逃离战场。这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雪花有指甲盖那么大,风裹挟着扬沙在空气中肆虐。忽然猛听见咔嚓一声,主人被吓了一大跳,等到第二天风停了之后,大家从帐中走出来一条,原来是帅旗被风折断了。一时间议论四起,大战将尽之时,帅旗被风折断,这绝对是不祥之兆。真朱可汗下令,凡是敢议论这件事的一律斩首。他的心中其实非常的害怕,以至于只要睡着就做噩梦,但是因为睡不好醒着的时候,也常常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他的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棍,感觉自己头昏脑胀,稍微不注意就要翻白眼。

李思摩进了长城之后,立刻得到了大量的补给。不久之后,李世勣、李大亮、李袭三个人率领大军赶到,会是那一天天气晴朗,虽说还处于深冬,可大家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春天般的温暖。李世勣握着李思摩的手说:“许久未见,一向可好?”李思摩说:“一个月前我还觉得末日就要到了,现在我特别感谢薛延陀打过来,这样可以让皇上不去封禅,减轻了山东百姓的负担,也解除了我们的危险,同时也避免皇上有月满则亏的遗憾。”李世勣一听这话,感到十分的吃惊说:“原来你也不赞成陛下去泰山封禅?”李思摩说:“李尚书是明白人,那我要向你请教封禅的好处到底在哪里呢?我知道史书当中有这样的记录,黄帝北向祭祀洛水,得到了天书。既是黄河,得到了河图。然后有人发现了麒麟又有凤凰出现在黄帝居住的地方。这些记载三代以来从来没有重现过,陛下觉得自己必禹汤文武还要了不起吗?他们都没有见到,陛下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见得到呢?”李世勣说:“你说的很在理,朝中的大臣也不支持这么做,但有些事情你也一定懂得。”

李思摩说:“这些神乎其神的记载,说白了就是为了彰显皇帝的功德,当时的百姓真的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吗?我看也未必,而且皇帝去泰山封禅是因为种种祥瑞出现之后才去的,如今天下有什么祥瑞呢?说是有麒麟,可麒麟在哪里呢?说是有凤凰,凤凰又在什么地方呢?或者又有人说水里捞出来乌龟上面有红颜色的字和图,可我也听说了,那一看就是人弄上去的,如果就这么被人给骗了,岂不是有损陛下的圣德吗?”看见一个北方的可汗如此关心中原的事,看来他是没有拿自己当外人。李世勣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上书给皇帝,说明自己的想法呢?”李思摩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毕竟是北方的可汗,虽说得到了皇上的册封,可皇上未必真的拿我当自己人,正所谓疏不间亲……”

李世勣说:“你要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彼此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我给你说吧!之所以近些年我们之间会有一些小小的嫌隙,不是因为你有什么问题,也不是皇上做错了什么,而是阿史那结社辜负了皇上长久以来的信任,也使得内地的百姓不像从前那样信任草原上的子民了,为了不让彼此之间发生冲突,皇上不得已才让你们返回故土。再说那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土地,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李思摩有些委屈的说:“阿史那结社作乱那是他的事,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他一起被怀疑呢?”李世勣说:“当初皇上接纳大家的时候是顶了很大压力的,阿史那社尔作乱发生之后,皇上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仍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我觉得唯有展示忠诚才能得到更多的信任,也没有展示忠诚才能够博得大多数人更多的好感。”

终于薛延陀在推进的过程当中粮草接续出了问题,真朱可汗陷入了两难境地,手下的人纷纷劝他撤兵,可他就是硬顶着,不愿下这样的命令。于是大家聚集在帐外痛哭,真朱可汗愤怒到了极点,来到帐外,说:“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大白天嚎的什么丧?”一位将军说:“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了,我们怎么能不哭呢?当初可汗分析形势那是非常对的,可如今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皇帝不再去封禅,大量的军队在集结,而我们的粮草供应却出了问题,这个时候我们冲上去不就是送死了吗?”真朱可汗咬着牙说:“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长生天把一口宝剑和一幅地图送给了我,这可是吉兆啊,只要我们鼓足勇气与他的一战,一定可以长驱直入拿下长安、洛阳,我就是中原富庶之地的主人,那个时候不光是粮草,我们要什么有什么。”

刚刚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大家都陷入了美好的想象当中,等到一清醒过来,摆在面前的还是非常严峻的生死考验。那位将军说:“可汗,既然长生天告诉我们,将得到大唐的江山,那么长生天有没有进一步告诉你我们要如何才能取胜呢?如何解决后勤的问题呢?”真朱可汗冷笑着说:“这有河南,只要我们恭敬长城要什么有什么。”那位将军说:“我们一路奔波,已经疲惫之极,长城以内的唐朝军队以逸待劳,这个时候我们冲上去仍然是送死了,可如果我们就地休整,用不了人家出击,我们自己就饿死了。”真朱可汗说:“人在饿急眼的时候都会像狼一样,见到什么都想咬一口,这就是虎狼之师。”面对这样的解释,那位将军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瞪圆了双眼说:“可汗,此等要命,关头实在开不得玩笑。”

这话无疑是对真朱可汗的冒犯,于是他就被拖出去杀了。而这个时候唐朝军队已经悄悄的出了长城,李世勣、李思摩、李大亮、李袭聚在一起议事。李思摩说:“在我回撤的过程当中,一路焚烧没有留下可供补给的物资,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此时的薛延陀后勤已经难以供应,如果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出击,一定大有斩获。”李大亮说:“我觉得可以再等等,他们应该会撤兵的,如果不撤,他们自己就要乱起来,不过说实话,撤了更糟糕。”李思摩说:“如果我是真朱可汗的话,我会撤兵,道理很简单,撤兵至少可以保全一部分,要是不撤那就都要死在这儿了。”李思摩猜的没有错,真朱终究还是下令撤兵了,很快唐朝军队就发起了攻击,曾经不可一世的薛延陀这个时候慌不择路疯狂逃窜,真朱可汗坐在马上放声大哭。

底下的人说:“可汗这个时候不能哭泣,这样会动摇军心的。”真朱可汗说:“这样的道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只是觉得心里难受,我一直对那个李世民不服气,本以为这次可以压过他一头,没想到我会输得这么惨,上天为什么总是站在他那一边呢?”这个时候何刀儿也颇有斩获,竟然得到了五匹战马,我走上前去仔细的打量着五匹马,何刀儿得意的说:“你觉得我的这些马怎么样?这个都是些好马呀!”我说:“这些年走南闯北,我也见过不少好马,这几匹虽然不是特别珍贵的马,但也很难得了,你得到的这些马耐力很好,上头一定会记得你的功劳。”何刀儿说:“我现在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拥有官职的人,而你还是白丁,如果把这五匹马记在你的名下的话,上边一定会赏给你一个职位。”我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辛辛苦苦得来的战功,我怎么能窃去呢?”何刀儿说:“这不是窃取,这是赠予。”

不久之后,前线获胜的消息传到了洛阳。皇上十分的欢喜,但没过多一会儿,他的表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因为随着战报送来的,还有一份李思摩写的表章,在这份表彰当中历陈封禅的坏处,希望皇上引以为戒,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了。很快,皇上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李思摩的这份表章朕读了非常的高兴,虽说是指责朕的封禅之举,但这说明他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也没有把朕当成外人。如今他看起来与诸位爱卿没什么两样。”魏征说:“陛下,北方的胡虏当中有多少人能跟李思摩一样的?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深受国恩,其他没有得到皇上那么多恩德,想法一定大不一样,听说薛延陀当中很多都是当年颉利可汗帐下的子民。”皇上说:“不管怎么样,朕相信真心一定能换得真心。”

房乔说:“陛下,我们离开京师已经数月之久了,请陛下移驾返回长安。”皇上点点头说:“的确,不知不觉出来已经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皇嗣怎么样。”当天就传下旨意收拾东西返回长安,在回程的途中,皇上的心情是比较好的,所以一路上感觉非常快。赶到长安城外,正好腊月初,皇上说:“真是太好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房乔说:“陛下只是想问皇嗣为什么没有出来迎接吗?”皇上说:“朕还没有死,他就这样,若有一天朕到了九泉之下,他还会来昭陵吗?”说这个是画的时候,皇上的视线落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长孙无忌说:“一定是因为什么事被耽误了,这样吧!让臣先回去看个究竟。”皇上准了,他骑着一匹快马赶回了城里。来到东宫,发现高士廉正在那里急着转圈,长孙无忌说:“舅舅,陛下都已经到了城外,你怎么还在这里?”

高士廉说:“皇嗣在里边不出来我能怎么办?”长孙无忌要往里闯,却被一个太监拦住了,说:“殿下已经交代过了,任何人不得擅闯。”长孙无忌突然把配刀拔了出来,说:“你再说一次。”那个太监还真是个人物,挺着胸脯仰着脖子把那句话又说了一遍,长孙无忌也没有含糊,一刀就扎了一个透心凉,太监栽倒在地。一看这情形,再没有人敢阻拦了,长孙无忌来到皇嗣的卧室,发现他正在跟两个太监嬉闹。我们的看见长孙无忌,他不敬大怒,长孙无忌说:“你母亲在世的时候,要是看见你这个德性,他一定会被你气死的,皇上已经到了城外,你居然还在这里胡闹。”皇嗣漫不经心的说:“他不是喜欢青雀吗?那就让青雀去讨好他吧!不就是回个家而已,用得着那么大张旗鼓吗?”长孙无忌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了。于是把沾着血的刀子扔到皇嗣面前,说:“我已经把阻拦我的太监给杀了,要么你跟着我去迎接皇上,要么你今天就杀了我。”

一看这个情形,跟皇嗣闹腾的两个宝贝早就已经夺路而逃。皇嗣赶紧站起来陪着笑脸说:“舅舅不用动怒,不就是去接驾吗?我跟着你去就是了。”皇上在那里等了很久才看见皇嗣来到了城外迎接,负责相见无言。回到大内之后这件事没有再被提起,又是一个安静的清晨。房乔和高士廉在进宫的时候,看见一群人正在修缮一道宫门,于是就把管事的叫来问是怎么回事?皇上听说之后大怒,就把房乔叫来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让你主持尚书省是让你管天下大事的,修缮一道门,这么小的事你也要插手,难道说你想弄权吗?”被这么一说,房乔立刻被惊出一身冷汗,连连谢罪,碰巧这个时候魏征在身边,说:“臣实在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动怒,也不知道房先生为什么要谢罪,房先生主持尚书省知天下事,陛下觉得有什么事是他不应该知道的呢?如果这件事对,那就助陛下一臂之力把这件事情办成,如果这件事不对,那就让这件事不要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