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愣愣地望着她,挠了挠头:“姐姐,你是想问我,认不认得这四个字吗?”
霜降像是看到了唯一的希望:“你认识?”
立春又认真看着她的唇,努力猜测:“我认识。你不是给我教过唇语吗?虽然我没你那么厉害,但是,短的还是能看懂。”
霜降豁然开朗,她怎么急得这都忘了,立春会唇语啊!她一手拉着立春,一手捏着那四个字,一路飞奔到谷雨和白露屋外,跟急匆匆的惊蛰装了个满怀。
她一屁股跌在地上,又哭又笑地对惊蛰说:“惊蛰,我是霜降,我是霜降!”
立春跌坐在霜降身旁,看到她的嘴巴一直在重复循环,只得冲着惊蛰说:“惊蛰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这几天一直在写这几个字,而且方才还跟我说这四个字。”
惊蛰的父亲本就是郎中,虽然识字不多,但是比起大字不识一个的霜降好很多了。她接过那张纸。
白露先闻声凑了过来,拿过纸看了半晌,呆滞地回头望着跟上来的女子:“谷雨,你能认出来这上面写的什么不?”
谷雨认真地看了几眼,蒙圈道:“我是?是什么?”
惊蛰酸溜溜地扔了一句:“我看是你们字写得太好,所以不懂我们这种字丑的人有多悲哀!”
白露也不犟嘴,只问:“那你说是什么?”
惊蛰仔细看来便笑了一声:“这上面写的,我是霜降啊!”
谷雨讶然:“你还真的认识?”
白露却注意到了这句话的重点,拧了眉头:“你方才说什么?再念一遍!”
惊蛰不以为意,觉得自己没看错,又看了一次:“我是霜降!没错啊!”
念了第二遍,她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分量!
她震惊地望着地上坐着的人:“你说,你是霜降?!”
霜降潸然泪下,直点头:“是。”
立春似乎还没想到她们在惊讶什么事,只顾着看霜降的嘴巴:“惊蛰姐姐,她说是。”
白露最先冷静下来,双手轻按住小丫头的双肩,尽可能面带微笑:“立春,你跟着姑娘学过一部分唇语,接下来,霜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由你解释给我们听。”
立春很乖巧地点头:“好。”
霜降已经忘了要站起来,坐在地上,面对着立春一字一句地说着:“三天前的夜里,有人易容成了姑娘,打晕了我。然后,给我喂了毒药,毒哑了我,并且让我替代姑娘稳住大家。”
她说完这一段话之后,立春没有出错,但是在场的几人脸色全部变了,从惊愕到恐慌,再到痛心。
她没有精力去安慰,只拉住立春继续看着她说:“我晕倒以后,还有模糊的感觉,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身量不高,声音男女不辨。他唤我霜降姐姐,我只知他是一个极会易容术的高手,与秦楼的二副手竹相差不大。”
立春同样逐字逐句地解释,显然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两段话的信息量究竟有多大,只是一脸呆萌地望着几个姐姐,看到那几个人瘫软在地时。
她吓哭了:“姐姐,你们没事吧?你们怎么了?”
谷雨在院里哭道:“你们出来,快出来!”
十六个人都懵逼地望着她,拱手道:“二夫人,有何吩咐?”
惊蛰抢先一步跑过来握住烟十一的手:“烟大哥,姑娘被人李代桃僵了,现在的姑娘是被人易容的霜降,知道霜降不识字,才毒哑了霜降。”
她哭得脸蛋花成了一团:“你们有办法找到梅公子吗?告诉他,姑娘出事了!”
十六个大男人已经没时间思考究竟哪里出了错,只先唤了那只留候的老鹰,棹十一扯下衣襟,咬破手指写了四个字夫人被劫。
棹十一将布片两段系在老鹰的翅膀上,用羽毛遮住,放飞了老鹰。
这消息简直就是给了几人一个晴天霹雳,谷雨想的最多的便是风夜灯究竟在何处,梅君鹤与贺江东究竟如何了?
几个人的脑子已然一团浆糊:“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立春懵懵懂懂地望着大家:“梅村好像只多了几个乞丐,难不成他们是假扮的?不是梅城灾荒严重逃过来的么?那天惊蛰姐姐让我给他们送吃的,霜降姐姐还不乐意,说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惊蛰姐姐脾气本就暴躁,一怒之下跟霜降姐姐大吵了一架,还是姐姐亲自把惊蛰姐姐哄回来的!”
惊蛰还是反应最快:“是了,那些乞丐已在梅村半个多月,是梅公子走的那日来的,如果说前些日子没有动静,该是在打探梅院的具体位置,可我们在最近才注意……已错失良机。”
白露给惊蛰和霜降分别号了脉,又给所有人都诊了脉,随后,她的指甲掐破皮肤:“只有惊蛰被人下了药,暗火这样的毒药是慢性潜伏的,服后易怒。惊蛰脾气本就暴躁,就连姑娘都觉得正常,而正是因为一切来得合情合理,我们才忽略了。”
谷雨锤着自己的脑袋:“梅公子走的那日,姑娘还问过我,有无异样,我竟没领会到,她说的是梅村,并非江湖之事!”
十几个男人看着四个姑娘在原地懊恼伤心,不由宽慰道:“二夫人,几位姑娘,事已至此,无谓多言,且看主公如何决断。”
他们此刻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不保,弄丢的人可是主公心尖尖儿上的人!
烟十一忽然想起风夜灯那句话:“我终于能体会夫人那句整个人都不好了是何意。如今,我们岂止是不好啊……”
棹十一大大地扔了个白眼:“能保得住命再说这些废话吧!”
又是死一样的寂静,每个人的心里都烙上浓重的印记。
谁都没有想到,第二天会见到那个消失的人,更没有人意料到带她回来的人居然是……
梅院的所有人静坐了一夜,一夜无眠,一夜无话。
忽地传来衣袂飘飘之声,红衣似火的女子从天而降,女子美丽非常、妖冶非常、魅惑非常、玲珑非常,她的怀里抱了一个人。
这女子犹如天神般站在梅树稍,声音清冷如水、凛冽似风,一句话没有丝毫情绪,只有无尽的冰冷与漠然:“棹隐烟波一十六人,霜雪台领罚。”
十六人一刹那消失,空余令人恍惚的寒风烈烈呼啸。
南将怀里的女子扔到院子里,任由昏迷不醒的人从层层包裹中滚出来,眸光寒冷彻骨,面无表情道:“告诉她,醒后,不必再寻我家主公。”
惊蛰不等她转身便问:“为何?”
南的唇角微微挑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眸子犹如锋利的刀子:“因为,谢文墨的女人,主公嫌脏没脑子的女人,主公嫌蠢。”
惊蛰愣住,白露愣住,谷雨愣住……满院子的几人都愣住了,呆滞地望着南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