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这么客气的请过来,身为战俘,现在不方便刑具加身也就罢了,就连带自己去见那个传说中的天机楼楼主都是由人搀扶着,还刻意由着自己的速度,既不是拖拽,也不是押送。
红雀又问了一遍:“你编号是多少?”
影卫底下了头,依然没有回答。
红雀疑惑地愣了一下,抬头问赵铃:“老赵,你确定时辰到了,他能开口说话了?”
“早就过了一刻半钟了,我算时间什么时候误过?”
红雀蹲在地上盯着影卫瞧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般的哦了一声,起身回到了穆庄主身边,不顾穆贺那仿佛要吃了自己般的眼神,掀开他的衣袍翻找了起来。
“对不住,是我疏忽了。”
被迫对上红雀视线的穆贺一愣,片刻后才发现对方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穆贺那一身锦衣华服随后便被红雀毫无顾忌地扯开了,直到那华美的衣袍被撕扯的丝线纷飞,红雀才从里面翻找出那一块雕着祥云纹饰的黑色玉牌,也不管身后露出中衣的穆庄主嘶哑地喊着什么士可杀不可辱,拿着那块玉牌重新走到影卫面前蹲下,将那牌子放在他眼前晃了晃道:
“好了,令牌在我手里了,我现在是你的主人,说吧。”
时隔多年,红雀再次吐槽庄里这个只认令牌不认人的规矩,太容易让人钻漏洞。
红雀出身影卫,清楚的知道庄里的这些规矩,无论何人,只要令牌在手,便都能号令整个影阁的影卫。然而这个非常明显的漏洞从来就没有人能钻进去,且不说外人是否知道这条规矩,单是因为有影卫在,就从来没人能够近的了庄主的身,更别说能搜出这不知藏在何处的令牌。红雀还在山庄受训时就不止一次质疑过这个规矩,后来才从三五口中得知是因为山庄的创始人有一个双生的兄长,为做区分才特此立下的这项规矩。
不过现在倒是便宜了自己。
影卫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又压下了,终于开口说道:
“回主人,属下不知……”
“这样啊……”
红雀站起身,他本就没抱多少希望,刚要起身去一寸一寸地找,就听影卫忽然说道:
“主人!如果刑堂没有,人若是还活着,就只能在……”
“在哪?”
“在教习处的地牢……”
“教习处……”
“对,教习处在霄殿南面的……”
影卫刚想要指路,再抬头却早已看不见人影,只看见西侧一条小径的拐角处闪过一缕焰红色的袍角。
影卫愣了一瞬,天机楼主……主人,主人知道教习的地牢在哪?
然而影卫很快就没心思想这天机楼楼主神通广大的事了,他记得之前两人对话的内容,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重要的人,怪不得要对自己这般客气,只是现在主人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了,那恐怕就该……
清冷的夜风中只剩下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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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雀连蹬着墙壁,以极快的速度急转过几个弯道,在一处森严的石殿前落下。
此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红雀一只脚迈过大殿的门槛,闭上眼睛又足足调息了三次才坚定地向里走去,熟练地敲出一个机关格,取出最上面一个簿子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再一张一张向前翻去,直到看到了‘叁伍’的页面才停了下来,红雀的手指用力地捏着薄薄的簿子,避开视线不敢看中间那些施刑记录,只看了眼边缘处的牢房编号就扔下簿子从格子里抓起一串钥匙飞一般地向里冲去了,十分熟练地按着编号寻路。
只是这几步平路,江湖上号称轻功第一的天机楼楼主此刻竟跑的踉踉跄跄,几乎要把自己绊倒。
红雀转过一道廊角,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无论是凌乱的脚步声还是混乱的呼吸声都停止了,只余下了两侧石壁上燃着火把的噼噼啪啪,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黑铁的气息。
红雀望向通道的另一头,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挂在刑架上,一道黑铁栅栏将他拦在了红雀触手可及之外。
“三五……”
红雀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艰难地迈出最后几步,摸出钥匙抖着手去开那缠在铁栅栏上沉重的锁链,不知是因为那锁沾染了血水生了锈,还是因为触上黑铁的牢笼后就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手,红雀转着钥匙竟拧了几下都没拧开,反倒是扯的铁链哗哗直响。
‘咣啷……哗啦啦……咣……’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狭小的石道里回想,极为聒噪,红雀正想试着直接用内力将那铁链捏碎,余光就瞥见那刑架上的身影轻轻挣动了一下,接着就听见那满身血污的身躯里发出一声的喑哑的眒吟。
红雀忙绷紧了自己那控制不住抖动的双手,然而他刚想止住动作,只听‘咔嚓’一声机栝声响,接着又是一阵铁链哗啦声,锁被打开了。
待红雀手忙脚乱地把锁链卸下,再打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走上前去想要解下三五身上的镣具时,这才冷静了些许,分出精力去注意三五身上的伤势。
三五全身布满的的各种不同的鞭伤、烙伤已经不足为提,右侧从肩到肘,再到腕关节,都以一个极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然而上刑的人似乎没看到般,依旧将镣加在右手腕部,让整个扭曲的右手一并分担身体的重量。下肢关节处都有一些深可见骨的伤痕,似乎是为了展示皮肤和肌肉下面的结构。而那双手,也早已被血水染透了一般,指尖依稀可见闪闪的银光,扭曲的十指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全都粘满了乌黑的凝固的血迹。
红雀心里清楚,这里是教习处的地牢,被关在此处的人……都是用来做训练影卫的教具的。各种刑罚的演示,再到各类分筋错骨的招式,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在‘教具’身上挨个示范。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抚摸那具残破不堪的躯体,直到触到了那切实存在着的体温,这才堪堪收回手来。
“三五哥……”
此时的红雀早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那假面下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流了出来,红雀怔愣着擦了一把脸,擦完才发现自己手上已经沾满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