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女士声称没有那么无聊,她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打几圈麻将。
从上一任男朋友分道扬镳后,唐文静身边多少老主顾、老姐妹、牌搭子要给香香介绍对象,有些更是生意经般地搁在明面上谈,家里怎地怎地,独生子,和香香真真般配极了……
顾湘从未答应见过。这其中有她的固执,自然也有唐女士的开明。
有人从骨子里拒绝联谊、相亲这些形式的两性社交。不是鄙夷,是对那些参与者有着社恐般的抵触。怎么说才能通俗易懂些呢,唐女士打得一手好麻将,耳濡目染的缘故,顾湘自幼就很会打牌,也没人教,总之唐女士的那些牌友搬风、上个厕所都是喊香香代牌的。
小小姑娘,自幼就看得出野心勃勃,牌牌要做大。要么不胡,胡就胡个大的,清一色、对对胡连带着她暗杠的四张炸.弹,“杀”自己亲妈都不在话下。
要说这麻将的乐趣就在于洗牌抓牌,一圈圈做牌,最后计较得失的过程,像极了人生。捉她去联谊、相亲,就像在麻将桌上,抓到了一手全不靠张的牌,再伸手下堂子里去摸,把把不上张。这种臭牌搁在手里拎来拎去的感觉太窝囊了,恨不得早早给钱然后囫囵个地全推进洗牌桌里去。
就是这个比喻成功说服了唐女士,因为她太懂臭牌一蹶不振个半天的痛苦了。打那以后,妈妈很长时间不再追着顾湘了,姐妹们要给香香介绍男朋友,唐女士也跳出挡拆,“她啊,牛皮筒子一个,又臭又硬,谁和她处,也是气死再活、活了再死。
实际不然,她的女儿她最明白。要么不认真,认真了就认死理。唐文静嘴上不说,到底姑娘还是更像顾文远多些,不是袭他那情场上的浪荡样,而是冒进,单论感情这项,姑娘还是随她爹些。喜欢是一个道理,表白更是一个道理。
你光喜欢,不去表白表白,从一开始你就落后一步了。
以及,父女俩都爱“自己爱的”,不爱“爱自己的”。
*
赵孟成的车子是辆中规中矩的雷克萨斯SUV,他推门下来的时候,顾湘站在门口等他。
外面还是好冷,顾湘的羽绒外套脱在屋里了,她身上穿着粉色圆领的卫衣,里衬了件白色打底,露出的衣服右下摆绣着只粉红豹。
东家冻得直跺脚,两只手袖在袖子里。
与赵孟成一齐下车的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穿了件杏色的长棉袄,袖臂上还戴着孝布。顾湘知道有些地方,重孝是要戴一年的。
因着这意外得知的因素,顾湘无端地收拾起准备和赵孟成扯皮的嘴脸,从台阶下来,近他车边,只乖乖喊了他一声,“赵老师,新年好!”
赵孟成一身圆T黑裤外套着件黑色菱形绗缝夹克,对于她惯会的热络依旧冷处理。
顾湘也没所谓,再和他身边的女学生打招呼,对方叫康樱。很恬静温柔的名字,人也是。
说话间,赵孟成从后备箱里替女学生取出了行李,康樱殷切地谢过他,并要自己拿进去。顾湘是好意,秉着东道精神,“我帮你拿吧!”
说着,从袖子里钻出她的手。说时迟那时快,赵孟成车子落了锁,手落下来准备重提行李箱的把手,被顾湘的冷爪子激灵了下,他没甚反应,倒是顾湘,不无尴尬地缩回手。
当事人面无表情,轻松提着行李箱预备进里,还催促房东,“你不打算上前开门?”
哦、哦,顾湘磕巴了下,上前去。鬼知道她慌什么,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下他的手嘛,又不是没摸过男人手,主要是,她严重怀疑赵孟成认为她是故意的!
故意当着他学生面调戏他!拜托,我还不至于这么猥琐。
和上回来这里差不多。赵孟成只把行李给学生送到玄关处,余下的就交给顾湘了,这也是他要她来的目的。顾湘一边换鞋一边听他说,“你们自行调配。”
“学校那边我替你都安排好了,后天正式报到。你在这里住,任何事情不方便和顾小姐沟通的都可以找我或者你檀叔叔。”这是与康樱的交代;
“顾小姐,”顾湘穿得是双靴子,剔了外鞋,她只穿了双丝袜。地暖又没烧起来呢,她坐在玄关凳上给自己脚上多套双棉袜,南瓜色的线袜子,帮子上绲着白边。她就这么穿着袜子,抬头听赵孟成喊她,“我知道你工作时间没有定性,康樱也只是个学生。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多照顾一下,以及……”
“以及什么?”顾湘穿好袜子,站起来,继续仰视他。
“异性朋友来你这里,请照顾一下她的身份。”光明磊落的房客诉求。
顾湘几乎是听完赵老师的话,下一秒即刻展颜了。她笑得隐晦且矜持,随即,认真告诉赵老师,“哦。我暂时还没有男朋友,以及,我们的协议书上有公约,彼此不得带任何异性朋友过来留宿。”
“好。那么请顾小姐分配房间给她罢。我就不参与了。”赵孟成很利索地交割完他的差事,也管顾湘要了东边门市的钥匙,并知会康樱,半个小时后,在东边汇合,介绍复习备考的其他学生给她认识。
房东大人全程被赵老师的快节奏安排支配得团团转。
什么嘛,什么嘛,我起了个大早,精心收拾自己,你全程没看我两眼。送人送到门口,不进去,未免也太避嫌了罢!
话还没说几句,又跑到东边去了,这是准备上课的节奏啦,弄得顾湘跟着紧张起来。她高考那年的恶梦又回来了。
她给他东边卷帘门钥匙的时候,小心翼翼问赵孟成,“赵老师,你给学生上课,我能去看吗?”
“那么你房租打折吗?”
“啊?”
“你不是说我辅导费很贵的嘛,既然很贵,要听就折房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