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东方冉冉升起,沉睡中的城市渐渐苏醒,楼下客栈里伙计们打着哈欠将摆放整齐的椅子从桌子上陆续搬下来。 楼上殷梨亭一大早就来到纪晓芙门前,他整理了下衣襟,抬手轻叩门扉:“芙妹,醒了么?” 屋内无人应答,他疑惑的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动静。 奇怪?“晓芙你在不在,我进去了。”他试着推了推门,门没插,抬脚迈入屋中,转了一圈,屋里收拾整齐却空无一人。 “不对呀!人呢?”殷梨亭几个大步冲出门去,右手在扶梯上轻轻一撑,潇潇洒洒飘然而落。 “掌柜子,昨天和我一起订房间的那位姑娘呢?” 掌柜子无精打采的拨弄着算盘听到问话答道:“奥,那位姑娘一早就走了,她还给客官你留了张字条,稍等我给你拿下。” 殷梨亭接过字条,字体娟秀俊逸,上面写着:殷六侠,门派中有事我先走一步了,多谢你来找我,后会有期。 就这么走了啊,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说。殷梨亭对着字条叹了口气,忽又想到晓芙回去之后,伯父便会跟她提我们的婚事,不知道她会不会反对呢?他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应该不会被拒绝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晓芙这么温柔懂事应该懂的,而且我系出名门,人长的也不错,心地也好,很般配呀! ………………………… 临安燕春楼中,江南第一美人柳依依姑娘双手捧着个精致的粉彩侍女盘,酥软可口的糕点被精心摆放成塔型,莲步轻移如随风扶柳一步一步登上二楼。引来楼下议论纷纷。 “什么人啊,这么牛叉,能让不假辞色的依依姑娘侍奉。” “谁知道呢,可能是什么王公贵族吧,这几日依依姑娘封牌,一直不见客呢。”几个嫖客仰头看着美人袅袅婷婷走进屋,眼里都是艳羡嫉妒之色。 柳依依推门而入,屋里一片安静。她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莺歌,莺歌会意马上走过来低声禀告道:“小姐,都被赶走了,你费了这么多心思精心挑选的美人,按照左使的喜好又编舞又陪练的,进来乐声一起就被左使轰出去了,真是糟践了你的一片真心!” 依依叹了口气道:“好了,别说了。” 莺歌瞥了她一眼提高声音道:“我真为你不值,你跟左使时间最长,那个纪晓芙算什么,黄毛丫头一个,还如此的不识抬举,真不知道左使怎么想的,有鱼翅不吃吃鸡肋。” 依依知道莺歌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替自己打抱不平,是故意说给杨逍听的,怕她被责罚忙先斥责道:“闭嘴,哪儿哪儿都有你,滚下去!” “他为了别的女人都醉死过去了,听不见的!”莺歌恨铁不成钢的狠狠剜了她一眼,跺跺脚“哼”了一声摔门出去。 “这丫头。”柳依依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往里走。 如今天气炎热,杨逍衣襟大敞伏于案头,地下东倒西歪躺了些空酒瓶子。怕他醉酒起身的时候被绊倒,依依一手端着盘子,蹲下身空出另一只手将酒瓶一个个捡起分别放好。 她起身想将糕点放下,这盘糕点是自己亲自下厨精心制作出来的,如今却根本没有地方搁置,书案上摆满了一幅幅画像,画里都是同一个女人,纪晓芙。心痛到无法呼吸,为什么你的心要放在一个不值得你付出的人身上,我不行么?我一直等在你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愿意陪你共担风雨,一起到天荒地老,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呢? 她将盘子放到地上,跪坐下来,伸出白皙的双手细细抚上他的眉眼,她的眼神如此专注痴迷,想要将他的样子深深铭刻在心中。 杨逍在熟睡中感觉到一双温暖柔和的小手,他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修长有力的大手一把钳住她的柔荑,将她带到自己怀里紧紧拥住,嘴里喃喃自语:“晓芙,别离开我。” 柳依依像被蛰了般颤抖了下,痛苦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杨郎你可知我为了你早已千疮百孔锥心刺骨……相思成灰。 她将头枕在他宽阔坚硬的胸膛上,像只小猫咪一般迷恋的蹭了蹭,鼻间是每夜缭绕在身旁熟悉的气息,她自言自语道:“我的杨郎,我好恨,我恨这贼老天为什么不让我早日遇见你,如果没有流落到这腌臜的烟花巷,你是不是就可以接受我。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物色美人给你是怕你被江湖上的野花勾走,我看你流连花丛,心中嫉妒到发狂,恨不得活撕了她们。可是我不能,有她们在你才不会寂寞才不会想要娶妻,才会一直待在我身边,我才永远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搂住他的脖子,缓缓吻上他英挺的眉毛,紧闭的双眼还有那张薄情的嘴唇,她将他扑到在地上,用力亲吻着他的唇紧紧回抱住他,像个漂流在海上的人突然发现了一根浮木,不死死抓住就会孤零零的死在这茫茫大海之中。 门被轻轻扣了几下,莺歌进来远远的站着冲柳依依招手。依依直起身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等片刻。 她拖起杨逍的头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这才向莺歌走来。莺歌红光满面,兴奋不能自已,柳依依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了?” 莺歌冲她笑笑,探头探脑看向杨逍,见人还睡着便冲依依努努嘴,意思是出去再说。 二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柳依依嗔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莺歌笑道:“刚收到消息,峨眉派灭绝师太带着众弟子刺杀汝阳王,现已被杀退狼狈逃窜,临安府总管纪英身死。” “什么!”柳依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莺歌兴奋地点点头:“消息已确认无误。” 依依急问道:“那汝阳王有没有下令灭纪府满门。” 莺歌撇撇嘴道:“哼,那纪英命好,他是为了保护汝阳王被灭绝师太杀死的,勾结外人吃里扒外的罪名恐怕不会成立,纪氏满门算是逃得一劫。” “纪晓芙在做什么?” 莺歌摇摇头道:“左使派人在途中暗中保护,咱们的人怕被认出只能远远坠在后面,详情不是很了解,不过据探子推算纪晓芙最迟明天会到临安。” 柳依依沉思片刻道:“你等等。”她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卧室,见杨逍依旧呼呼大睡,快速的坐于案头,铺纸研墨,刷刷几笔临摹了一张纪晓芙的画像。 柳依依回来将画像递给莺歌郑重地嘱咐道:“让我们安排在汝阳王身边的人记住纪晓芙的样貌,然后就将这画像烧掉,等明天纪晓芙到了她一定会先回纪府,到时候就….” 莺歌伸手向下虚虚一砍笑道:“就地正法,我懂,借刀杀人,好主意。” 柳依依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如释负重嫣然一笑,刹那芳华如樱花开满枝头:“去办吧,让厨下准备好左使爱喝的花雕酒,明日我要与他共饮,畅谈春花秋月,不醉不休。” 这一夜纪府血流成河,这一夜让临安府的老百姓见识到什么是江湖险恶步步惊心。 杨逍是枕在柳依依的大腿上醒来的,已是日上三竿风露消。 “嘶…”一对剑眉紧紧皱起。 耳边传来美人的柔声细语“头疼么?我给你揉揉。”话闭柳依依便要坐起身,她突然惊呼一声:“啊!” 原来被枕了一晚上的退脚早已麻木的动弹不得,咋一坐起便不受控制的倒向杨逍。 杨逍忙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揽在怀中,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傻啊你,就这么让我枕一晚上,找两个人把我抬到床上不就可以了。” 柳依依柔柔的看着他甜蜜一笑道:“我心甘情愿。” 杨逍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给你揉揉。” 他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倾吐内力掌心发热,从大腿开始向下按摩。 柳依依按住他的手腕皱眉道:“何苦浪费你的内力。” 杨逍轻轻打开她的手,继续手上动作毫不在意道:“练了不就是拿来用的么,这样按摩穴位回血快,你啊以后不要这样了,小心腿废了就跳不了舞了。” 依依看着他,忐忑不安的问道:“腿废了你会不会养我啊?” 杨逍头也不抬答道:“养啊,你住在这儿,手下的人都是你一手培养的,对外还有我镇着,你怕什么?” 我怕你不再需要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手下人,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是喜欢过我的,她想问又不敢问,她怕问了这个人就再也不会来了。 杨逍拿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道:“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的,晓芙到哪里了?” 柳依依看着他,委屈的咬咬嘴唇方道:“守在城门的人没有来禀报她进城了。” 杨逍点点头道:“嗯,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我今天出去转转。” 依依忙道:“她又不想见你,你出去瞎转什么。再说她到了自然会有手下来禀告,上次你不是说想喝陈家铺子的花雕么,我特意找人去排队买的,还排了歌舞,不如你今日指导下她们。我腿没事了,你也歇会,不是刚才还咋呼头痛么,我给你按按。” 莺歌带着侍女推门进来,她见自家小姐躺在床上,二人又恢复了往日亲亲蜜蜜的样子开心道:“左使醒了,舞娘们都准备好了,小姐见左使回来了就闷闷不乐整日借酒消愁,心中不知道多痛惜呢,特意谱了新的曲子,编了歌舞献上,就为博左使一乐呢!” 杨逍转头看着羞涩低下头去的柳依依道:“辛苦你了。” 柳依依摇摇头,起身服侍他更衣洗漱。待二人洗漱完毕,莺歌带着侍女将饭菜摆上桌,她拍拍手,丝竹之声响起,一对衣着艳丽的舞娘鱼贯而入,轻摆腰肢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