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火车站,近乡情怯,堂弟开车接上何冰暖。小时候总是欺负何冰暖,调皮捣蛋的堂弟已经长大成材,成了一名医生。回到家,父亲躺在床上,本就瘦削的脸,更加消瘦,大眼睛更突出,从来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凌乱。何冰暖离开家还不到半年啊,那个精神幽默的父亲成了这个模样。父亲在看到何冰暖的第一眼说:“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的女儿。”祖母坐在床边,“我的崽崽,怎么会看不到小暖了,这不是回来了吗?”祖母头发全白,整个人消瘦了。
那天,母亲搀扶着父亲坐起来吃饭,父亲脸色红润了,吃了两块肉。何冰暖以为好转了,毕竟在家也待了好几天了。何冰暖买了第二天回市的火车票。何冰暖坐在床边,父亲说:“我的小暖,有男朋友了吗?”
何冰暖答:“没有,爸爸。”
父亲:“我的女儿这么可爱,怎么会没人爱呢?”
这句话成为了父亲对何冰暖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第二天清晨,父亲沉睡不醒。何冰暖握着父亲冰凉的手。母亲发疯似地阻止把父亲放入棺木。叔叔说:“大嫂,你不能阻拦啊,你得让老大入棺啊。小暖,拉着你妈妈。让你爸爸入棺。”终于父亲被装入了棺木。灵堂迅速地搭建了起来。祖母已经病倒。母亲崩溃。何冰暖一个未婚的姑娘。所有的事情都由叔叔婶婶操持。
何冰暖从未意识到生离死别离自己那么近。在死亡面前,人类显得多么地无力,束手无策。留下来的,活下来的更痛苦。
何冰暖打了电话给苏红,延了几天假。苏红汇报给了楚云。楚云转告了路风。
夏如蓝因为工作和机票的原因,没有回国。夏天还在国外。
堂兄弟姐妹陆陆续续回来。何冰暖和母亲守夜。堂兄弟姐妹轮流着陪着何冰暖。这些天恍如隔世,眼泪已经哭干,嗓子已经沙哑。祖母吵着要过来,被叔叔婶婶阻止,担心她老人家的身体,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总是激动地说:“把我也带走吧,我不能活了。”何冰暖又何尝能活呢?
第五天,当打开棺木,家人告别时,因脱水,父亲深陷的眼眶,爆出的牙,穿着寿衣,变成了很小的一只。母亲最后一次摸着父亲,然后所有人被拖开。母亲趴在棺木上。“到时辰了,不要影响出殡的时间。”棺木被重新盖上,钉上了长长的钉子。每一锤都砸在亲人的心上。
各种仪式,各种跪拜,在外面走了一圈,在一块空地烧了一所纸房子和纸钱。叔叔说:“老大,你要记得回家的路啊,房子和纸钱给你烧过去了,缺什么,你就告诉我们。”
出殡时,亲戚朋友在路边放鞭炮,何冰暖跪了一路。以至于何冰暖的腿再次废了,这回是双腿都废了。
何冰暖想带母亲去市,母亲拒绝了。母亲说:“我不走,我走了你爸爸回来就找不到我了。”
外婆,小姨,舅妈等亲戚,婶婶轮流照顾母亲。
何冰暖才放心地离开。
路风发给何冰暖的消息:“你还好吗?”
何冰暖:“不好。”
路风:“难过的时候,看看星空。”
何冰暖:“嗯。”
路风:“你什么时候回来?”
何冰暖:“我能不回去了吗?我留在这里,也是悲伤,在哪里都一样,忍不住的悲伤,忍不住的眼泪。如果我失忆了就好了。要么我就不要活了。我的心怎么那么难受呢?”
“我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醒来像针扎在心上一样疼。
何冰暖自责,愧疚。这么多年,她又有多少时间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照顾父母?她背井离乡,又是为了什么?
何冰暖接着路风的电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何冰暖回到市,路风在火车站接上何冰暖,何冰暖一瘸一拐:“路总,你怎么会来?”
路风接过何冰暖的行李:“你的腿?”
何冰暖:“都是跪的。每天都跪很久,最后那天跪了至少几十次,然后腿就这样了。可是我已经麻木了,没感觉了。”
路风把何冰暖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后,把何冰暖抱进了车里。
何冰暖:“路总”
路风给何冰暖系上安全带,说:“我的车太高了,你的腿估计上不来。”
何冰暖坐在车上,已经睡着。这么多天以来,她就没怎么睡觉。原本就瘦,这些天又瘦了。到了何冰暖楼下,路风没有叫醒何冰暖,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何冰暖,眼角的泪。
何冰暖睁开眼睛,“对不起,我睡着了,我到了。”何冰暖解开安全带,开车门,奈何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路风下了车,打开了车门。把何冰暖抱下了车。此刻,眼前闪过夏天,如果他在,就好了。路风拿下行李。
“能走吗?”
“嗯。”
何冰暖努力拖着腿。
路风蹲下,“我背你。”
“不行。”
“上来吧。”
何冰暖趴在路风的背上,为何感觉到了父亲的温暖,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巨大的悲痛,疲劳。何冰暖睡死过去。何冰暖已经忘记怎么回到家了,又睡了多久。总之醒来时,路风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