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困惑。”不是问句。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拾起了一枚黑色的棋子,将其落在了棋盘正中天元的位置上。
刃沉默不语,只顾落子。
“你很想赢?”老人笑道,“如果你能赢了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情的答案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你。如何?森川君?”
“你也早就知晓了我真正的名字。我早该知道的。”刃的声音里比初来时多了一丝淡然不过是梦而已。
“也?”老人落子的速度很快,这让刃的神经不禁有些紧绷。
“神宫司空。那家伙……”刃咬着牙道。他回答得也很快,神宫司空充满邪气的红色眼眸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的额前不禁渗出一层细汗。
“哦?有意思……”老人饶有兴致地道刃一时竟分不清他说的究竟是这场棋局还是局外的某些人或事他同样不知自己更想专注于哪个,究竟是在这场无厘头的梦里和一个怪老头的博弈还是那日神宫司空对他说的话。
“那女孩,有个最喜欢的人哦。”神宫司空的话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重重地落子,影响着周遭的一些棋子也紧跟着颤了一颤。
“啊呀,我本来摆得好好的。”老人抱怨的话语里竟然掺杂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调皮不过说起来,这老人不是人类吧,年龄什么的想必也不重要而且比起调皮的打趣,他声音里那股子看好戏般的油腔滑调是怎么回事?刃不禁有些窝火这里分明是自己的梦境而且他对于神隐中人的看法依旧没有改变,他对他们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戒心与深深的敌意。
“嘛嘛,你生气了呀。”见刃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只管下棋,老人倒是咧嘴笑了,“这子落得可比刚才更犀利了呢,老夫喜欢。”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句话几乎是从刃的牙缝里挤出来的这股突如其来的愤怒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不着头脑他是在生谁的气呢?这个老头吗?他不过是擅自闯入了自己的梦境,一直以来坐在自己的对面下棋而已,要说他说了多过分的话么?好像并没有……神宫司空么?那家伙确实惹人恼怒,但最令他煎熬万分的是,他的话很有可能都是真的。那千寻她……当真心里只装得下汤屋里那个他也曾有过几面之缘的白衣少年吗?难道自己是在气千寻吗……想到这一可能的瞬间,他再也做不到顾及坐在自己对面的怪异老头分毫,狠狠地直接抡了自己一个耳光枉他自诩真心喜欢千寻,他怎么可以因为神宫司空那家伙凭空捏造的几句话就生她的气然而那一切真的只是被捏造的吗?愤怒的火焰与撩过心原的一股慌乱的风撞了个满怀。难道自己是在嫉妒吗?那个少年……他不算认识他,但在他的印象里,他是个看上去冷淡至极、不苟言笑的人听说他是汤屋的管事,汤婆婆的弟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人……他疯狂地想要冲破愤怒的牢笼,他猛然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老头脸上戴着的妖怪面具上。他望着那面具怪异而狰狞的狂笑表情,看着它空洞又漆黑的眼睛,想起自己初戴上它时竟然曾有那么一些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和这个妖怪的面具融为了一体自己和“自己”的边界变得不那么清晰了他那时是真切地有过这样的感受。怒火包裹着敌意和妒忌从森川彻的心底越升越高,却在触碰到那个面具的一瞬间全部溃不成军。他开始感到害怕,尚未完全消融的毫无头绪的愤怒和深渊一般望不到头的恐惧相互纠缠着塞满了他整个心灵。他颤抖着双手拾起棋子,眼前却不再能看得见棋盘分毫。他只感觉自己的手重重地砸在了棋盘上他听到棋盘被自己的手击打而发出的声音和棋子们因为突如其来的震动而颤抖着相互碰撞摩擦的声响他的手倒并未感觉到疼痛。毕竟,是个梦啊。
当森川彻终于再次恢复知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坐在自己对面的怪老头正平静地看着自己,被震飞的棋子都被他用法术定格在了半空,天空变成了奇异的粉色,几只水鸟慵懒地飞过天际,让他得以确认时间和世界并没有被按下暂停的按键。“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将他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一个晃神的时间,所有错位的棋子便全都在老者挥了一挥衣袖之后落回到了棋盘上的原处唯有方才森川彻落下的最后一子掉入了他们脚下的水中这水面上分明是可以行走的啊然而那枚白子却轻而易举地撕破了水的皮肤,飘摇着一路下坠,很快便隐于湖水暗沉的深处,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