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如此诡异的黑色,无尘也心生迟疑,因为在能够散发出如此恐怖压抑感的河流下,无尘也没有足够把我能够保全自己。
进一步可能会死,但退一步就彻底失去能够找到帝辛的机会。
以生命作为赌注,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无尘闭了眸,一双秀挺拔的眉重重锁上,但很快又释然。
“如果不是你,我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时候,我居然在害怕!”
半晌无尘张来了眉头,他忍不住自嘲,恨不得此刻就立即抽上自己一巴掌。
终于,他重新望向无尽的深渊,仿佛这里的黑暗已经无法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帝辛,我来了!”
无尘口中念道,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心中挂着的已经不在是那个高大温暖的背影,反而他模糊了许多。
变得清晰的,是一张俏皮的笑脸。
“你记住!”
“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了!”
他的话还回荡在无尘的耳边,明明是一个很俏皮的孩子模样,却硬生生的傲娇出一副流氓鬼王的性子。
不知不觉的,无尘心里已经彻底烙印上这人的模样。
一时间,竟然觉得,他是如此的可爱。
无尘从木桥上落了下来,白色的身形与格格不入的黑暗相接触,竟然融了进去。
不!
准确说,应该是被吞没了。
他没入了黑色河流之中,在水中泛起一丝微波,然后黑色的河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还是静静的流淌着深渊一般的色泽。
鬼城的鬼王府邸中,玉溪猛然的睁开了眼睛。
“有人闯了黄泉禁口!”
同时察觉到两界共通的还有君瑜,他只是眉一凝,竟然百年不过,又有人从酆幽踏黄泉而入!
黄泉的禁口,也就是违禁黄泉接引擅自闯入之地!
但若在千百年前,闯入黄泉禁口不过是被黄泉随即传送至一处荒凉之地。
但是现在,黄泉的禁口已经脱离了君瑜的管辖,哪里占据着的,是君瑜都为止皱眉的东西。
是那个,曾经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火烧一般的咬痕的家伙,让帝辛恐惧了一辈子,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东西!
但是有外界闯入,君瑜本不该关心他的死活,只不过君瑜此刻想到了一人!
那日帝辛选为他拼死燃尽黄泉妖火的一人,若他闯入……
想到了这里反而君瑜又狠狠皱了下眉,他一甩袖袍,口中忍不住怒道:
“想不到,你还真敢来啊!”
黄泉碧落的深处,阴沉沉的空气中仿佛睁开了一双眼睛,他眉眼弯长的很,仿佛有种狐狸的妩媚。
淡淡血红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在空气里深深嗅了一口。
“活人的味道,是你回来了吗?”
……
黄泉碧落的深处,从天边被划分做了两个世界,一者是金色的,像那碧落倾颜,宛如不落的黄昏而另一者,则是深渊,永远是打破黎明前的深夜,昏暗和阴沉。
但是这里没有阴煞,没有深入到骨子里的寒意。
只有恐惧,挣扎到心底的绝望。
在黄泉碧落的另一个世界,也有林木,也有花草。
只是林木的枝桠上没有枯叶,有的只有洒落着黑血的皮肉,花草上盛开的不是绝美的碧落倾颜,而是腐朽的内脏,是恶寒。
这里有河,流淌着黑色的液体,粘稠如血,还布满了残骸和腐肉。
相比另一处,这是才更像是地狱,真正的黄泉碧落。
无尘的身体躺在这一片漆黑如血的地面上,他虽然是从酆幽的黑水冥河中落下,一袭胜雪的白袍却并没有沾染到任何的血浆,反而这碧落黄泉的深处,他是唯一的一朵白莲。
他的身边围绕着一圈骨瘦嶙峋的黑鼠,这一群黑鼠都通红着眼睛,像是食人的野兽,眼眸子里流露的是嗜血的味道。
老鼠一般都不是啃食血肉的苦主,但是一旦让老鼠真正尝过人肉的味道,他便再也吃不下其他的东西。
除了血肉,不以裹腹。
岸边有人踩着莲步,足靴在松软的黑色泥土上踩过,不沾染一丝污点。
一身旖旎的红裳,细长的手指捏着一把黑色的纸伞,伞上有花,妖娆着金色的细纹。
媚眼狭长,肤色病白,唇瓣两枚不染而朱。
他踩过黑色如血土地,一圈围绕着白莲般无尘的黑鼠散去,只远远的观望着,血眸像是黑夜里跳动的星火。
天空下起了蒙蒙的雨粒,黑色的雨,如同被打翻的乌墨,也像黑色的血,落在地上惊退了层层观望的黑鼠。
淡淡血红的眸,像是彼岸的花儿,深情凝视着那张无暇的脸。
他微微蹲下腰来,一身娇艳的红装穿在他的身上一点不损了他的英容。
病白的手指轻轻抚摸过无尘的面庞,抚起他额前凌乱的青丝,替他轻轻擦去唇角的殷红。
他轻轻拖住无尘的一只手掌,他的手显得冰凉,而无尘的手则携着一抹温热。
捏着无尘的手掌,黑色的纸伞轻轻打翻,脑海里逐渐浮现了珍心的画面。
“等我……我会回来的。”
“貂儿……你要乖。”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一身素染的白袍,但貂儿……要一身艳火的红装出来迎我。”
“要乖……”
“貂儿不要再……伤人……”
捏着无尘的手掌,他轻轻托在了自己的脸庞,一副很安详很享受的表情。
“小道士……”
“我乖……我……听话。”
淡淡血红的朱眸浮现一缕温凉的雾气,他冰冷阴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难有的阳光。
那暖色,仿佛是冰封千里的积寒,只在霎时间悄然消失。
他一只手持着黑色的纸伞,另一只手则直接将无尘拦腰抱起,红色似火的霓裳与素染似雪白衣相互交织,落在这黑色的景里,就像两朵娇艳的花儿相互绽放。
淅沥淅沥。
黑色的雨滴落在他们的身前,有手中的纸伞拦着没有一丝能够染上他们无暇的衣衫,反而这一场无言的细雨成了迎接,仿佛是喜迎着他的到来。
点点戚戚的鬼影摇晃在暗处,像是零星的火光摇曳着呜鸣。
随着他踏入的脚步,鬼影散去,众声沉寂。
他仿佛是这里的王。
“今天出现的人,以后除了我,他就是这里新的主人。”
“如果你们谁敢打他的主意……”
“就管好自己的三魂七魄,可千万别让我揪住了!”
他的声音又重新恢复了冰冷,还是那九月的冰寒,冷的仿佛空气都能够凝结。
鬼影凄离,黑鼠退散。
隐藏在深处的绝望,黑暗和恐惧……
这应该都是他的代名词,在这里,没有谁敢不听从他的意思,哪怕是再凶恶的鬼兽,都会在他的面前,温顺的翻滚出柔软的肚子。
咔嚓!咔嚓!
深渊的黑暗里被人点起了一团篝火,篝火中炸裂出的火星是猩红的色泽,就像鬼兽的眼睛。
在深渊点亮篝火是致命的行为,黑暗中的火光是对黑暗里一切野兽的挑衅,对鬼兽也是一样。
但是此刻盘坐在篝火的旁边,周边围绕的鬼兽却只敢匍匐,从来只汲取黑河中粘稠血浆的冥鼠也前方百计的在黑暗里寻找着干净的水源。
他将无尘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的腿边,望着他面上狭长的两睫,手掌忍不住抚摸在那光华的皮肤表面。
趁着火光摇曳,鬼兽被星火闪住了红眸,他忽然的垂头一点,唇瓣啄在他光洁的额头表面。
然后他接过手里冥鼠递来的干净水源,放在火上靠着,抬起头的时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那副清冷的表情。
他给冥鼠重新下达的命令,去寻一直肥硕的鼠类,不要鬼兽,最好是阳间的野兽,要活的,要鲜的。
脆烤的竹鼠是曾经他最喜欢的美食,他还问自己为什么不吃,却不是自己虽然不是鼠类,却也是貂,也属鼠类。
但也因为他,他连鼠类也吃。
“你这个偏心的道士,永远只会自作主张。”
“何曾说过我会怕死……”
“等我来接你的时候,你却睡的像懒猪。”
“一千年的寂寞就给我了,也不怕貂儿我烦了,忘了当初答应过你的事情……”
“既然他们说我伤人,我便吃人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