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闯了一件祸。 司命来找我时,我正在和七星娘学织云锦。 我本是昆仑虚上的一只喜鹊,因常年呆在昆仑墟里的五号观中的一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槐树上听云虚真人讲道,渐渐悟得其道修成人形。 我本意想拜真人为师,却没料那老头一根筋,死活不收女徒,将我轰出了道观。我毕竟是参道修成人形,又常年受昆仑墟仙气所熏陶,算不得妖,再加上我后来潜心修炼。万把年后,终于成仙,仙友们便称我一声:“三芙元君。” 我也不知道我如今多少岁,若是从我修成人形算起,也有三万多年了。自修成仙后,无事来便去和道德天尊的烧火童子学学如何往炼丹炉下添添柴禾,也帮着看守月宫的吴刚大叔砍过几斧子桂树,顺便和那只兔子边捣药边看姮娥仙子跳舞。 最近突然觉得对织锦有些兴趣,便跑来找七星娘了。 司命是我在天界众多酒肉朋友中的一个,平时我有吃的分他点,他有宴席我去蹭蹭。 司命将我拉出七星娘的宫邸,一路疾行,他说:“三芙,你可是给我闯了件不大不小,却让人极以头疼的祸事。” 三芙这个名字是云虚真人赐的,我毕竟出自昆仑墟,他将我轰出来时,也觉得对我不住,看了眼莲池里的三株芙蕖对我道:“你虽出自于五号观内,但日后不可对外称你出自昆仑墟,若是旁人问到,你只说你叫三芙吧。” 万把年来是有不少人问过,只是我答了之后,他们总喜欢再问,问我是否出生夏天,三芙可是三伏天的三伏,起初我还能耐心的解释是芙蕖的芙,可问的人多了,我便忍不住了,说这是云虚真人赐名,你们这等俗神哪能有真人悟性高。于是我师承昆仑虚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天上许久未出八卦,云虚真人不收女徒在六合八荒是出了名的,那些个神仙得了这么个八卦,路过昆仑墟时便去五号观坐坐,顺便问问云虚真人为何会收女徒,据说那段时间,五号观常常客满。云虚真人也并非不认,只是回答得模棱两可,说只是在云游之时路过南荒恰见我修成人形,觉得有缘,才赐予我名字。众多神仙还想再问什么,真人便再也不答了。之后此事便埋藏在岁月长流中。 只是我有时想起,觉得云虚真人一本正经的说谎确是难为他了。 司命说我闯祸,我愣了愣:“我能闯什么祸终日不就是种种花养养草。难不成我上次捡到的花种是哪家上神遗落的,被我折腾死了要来找我算账啊?” 司命说:“若是如此那倒还好,你可记得你前几日吃桃随手扔了几个核?” 我想了番道:“我这几日除了吃过桃,还有梨,荔枝,杨桃,扔过的核数不胜数,你问这个作甚?“ 司命扶额道:“你可还记得前几日你腾云时吃桃随手扔的核?”不等我回答,又道:“那核直穿过三重天,落在了凡界一个凡人身上?“ 我大惊:“难不成砸死了?” 司命摇头:“这倒没有,但等我算到之时,已是迟了,你虽不是直接砸死了她,但也是因你这桃核种下的因。“ 我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命叹口气:“你前几日扔的桃核落到了一位十二岁女娃头上,那女娃之后便痴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如今已是十五岁,在我算到之时,她已命丧水塘了。“ 司命说的我心肝一颤颤的,怎能想到我随手扔的核竟酿成这样一个果。 话说着,司命已将我领到凡界,唸了个隐身决落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之上。 水塘边围了不少人,有几个大人已将女娃捞起还在其胸口按压抢救。 我问司命:”你专替世人撰写命格,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这女娃日后将是个什么走向” 司命看了我一眼:“你要听?” 我道:“那是自然。” 他说:“这女娃名唤苏简,日后将成为这齐国太子妃,助太子登上皇位因而立后,后因齐楚大战,为救皇帝而死,终年二十七岁。”司命望了眼那被人重重围住的苏简:“可现在,她却死在了这里。” 我听得胆战心惊,想不到我随手扔的桃核竟专挑大人物砸。 我幽幽叹口气:“没想到这女娃日后竟如此了得。”想了番又道:“司命君,我们也可将她魂魄找到,将她还阳。” 司命看了我一眼,满目皆是无奈:“冥界之大,去哪找?这凡世横死之人多了去了,冥界可没工夫管这些凡人的寿命是否到限,死了便拉去冥界,恐怕这女娃都已去投胎了。” 我扶额:“这关系到齐国命数,是大事,不能不管,可如何管。” 司命看着我,终是说了:“办法有的,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问:“什么办法。” 他悠悠道:“便是你附上这女娃之身,替她走完她已定好的命格之路。” 我忽的瞪大眼睛看向他:“你说什么?” 他道:“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若是日后找到那苏简的魂魄,你们再换回也不迟!” 我咬着牙,想了半天,觉得只是十二年光景,在我漫长的生命中不过一瞬的事,若是能找到苏简的魂魄,时日便更短。 思量了几番,终是应承了下来。 司命给了我一颗珠子,说叫七尤珠,是他三百年前去东海游玩时,帮了东海龙族一个小忙,这便是他们的谢礼。这珠子平时并无什么用武之处,只是偶尔天黑,手上无灯,便拿来照明。司命说我附上凡身不是难事,只是这具凡身已是个死身,必须戴着这颗珠子,可保这幅身子不腐,若是拿下来,我只能靠修为保这副身子,长久以往对我来说并不是好事。 我拍拍司命的肩:“司命星君,我在人间十二年,天界不过十二天,若是有友人问起,你便说我去闭关了吧,还有我那园子你记得帮我看着点,莲池的几株芙蕖我可宝贝着,等我回来若不是我走时的模样,我可要找你算账的。” 司命点点头。 我又道:“空着时你也记得来看看我,我会很无聊的。” 司命点点头。 我又重重拍拍他的肩,觉得没什么交代的了,便说:“我走了,记得没事要想想你还有个不算是知己的朋友在凡界呢!”说完,便念了个咒化作一缕烟,穿过那人群,附在了那不该命丧如此的未来齐国王后的身体里。 睁眼时,只见眼前围着一圈脑袋,这些脑袋一见我便抱头鼠窜。 “诈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