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角其实已经够了,由此大致能判断整个故事有多少价值。”长袍香菇回答。
索尔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或者不是不明白,而是不知道她是哪一种。
故事这种东西,特别是当你听某人讲述时,你之所以会耐下心来,也许是因为对方的故事性吸引了你。又或者对方的讲述里蕴含着一些人生道理,能帮你更清晰地看清这个世界。
当然,也可能你其实并不在乎会听到什么,因为你知道故事既可以是现实某段缩影,也可以是幻想的一个侧面。所以你可能只是突然想停下来随便听听,顺便寻找某种心情而已。
到了一定的年纪,很少有人会再为了某个故事而耿耿于怀了,也许故事里的那些深爱,那些死去活来是不存在的。又或者说那些事物的确存在于某处,只是大部分人已经不信了。
很多事情,再荒谬,再无稽,只要你信,它就存在。而如果你不信,再真实也没有用。
索尔不知道这个像是故事记录员一样的香菇属于以上哪一种,又或者全都不是。但不难猜到她这一生肯定听了许多故事,一般的故事或许打动不了她,更别提把她诱拐到领地了。
“好。”索尔只对她说了一个字,然后整个人突然转过身去,只是很快又再次转回来。
等转回来之后,索尔兜帽下的样子像是变了个人。全身青金色的粗糙皮肤,披头散发青蛙样的脸部覆盖着细密的微小鳞片,两只荧亮而没有眼仁的眼睛像两盏死灯一样注视着她。
“咻”一道微小却强劲无比的利刃破空声响起,一只剑刃般的锋利手臂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和肩膀之间的位置。利刃带来的劲风,让她原本宽松的兜帽被挤压得向内收缩了些。
“这就是我的故事,如你所见,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混迹在人类领地的嗯,魔族。我不懂伪装却自成伪装大师,可以说我每天都在危险中度过,面临着随时可能完蛋的煎熬。”
“我周围那些经常对我微笑的邻居,时常赠予我蔬菜的街坊,都很可能在我身份暴露的那一瞬立刻变成我的敌人,更不要说那些冒险者、城镇守卫、光明教廷之类的险恶敌人。”
“总之,我时而藏头露尾时而光明正大,行走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我从不出手,却可以是最高明的刺客,只要我想。那么现在,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活?而且是为什么而活吗?”
索尔注视着这个奇怪香菇问道,他怀疑再说下去自己很可能要原地变身成一个诗人了。
“想。”香菇回答。
“对我的故事有兴趣?”
“有。”
“很大?”
“很大。”
“好。”索尔微笑起来,收回了利刃手,一个转身后,又变回了那副英武不凡的帅样。
“既然你看过我的货物了,也意味着你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或者说我的秘密,那么现在我也要看看你的脸,等你支付完了这部分我们再谈。”索尔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长袍香菇静默片刻,轻轻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黑色布罩。看看别人这含蓄的小动作,这面罩就拉得让人很是期待,哪像艾蕾莎那个神棍香菇,一言不合就扯面纱,扯得毫无技术感。
这个黑袍香菇站在背光的阴暗里,宽边兜帽下只露出精致的鼻子和小嘴,看得不是太清晰。可惜索尔不能俯身强行钻到别人兜帽里去,矜持,也是大魔王自我修养里重要的一条。
“很好,既然你我都迈出了一步,显然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初步的合作基础。现在我要亲吻你,算是收点后继交易的订金,你觉得这要求合理吗?”看不清没关系,惯犯自有门路。
“来吧。”黑袍香菇怔了怔,但并没有纠结太久,同意支付。
这声来吧让索尔感觉有些好笑,搞得像是要去干什么大事一样。索尔在心里搓了搓手,走上前轻轻搂住她的小软腰,然后在漫天风雪的昏暗街灯里,低下头去捕捉她的小嘴。
本来索尔的行程里是绝对没有这一步的,但没有办法,事态已经烘到这了,不能浪费。
以前曾有过一次,索尔和修格斯一起去盗墓。那是一座从外观看来不像是有什么油水的荒墓,不屑鬼神的两个人埋头翻腾了一阵,最后搞得一脑门汗,然后不出意外地毫无收获。
临走前不甘心的修格斯突然说,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不然这次失败就成了无可辩驳的结局。我们或许应该带走点什么,比如说嗯,各自抓一把土带回去证明我们曾经盗过。
索尔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两人各带了一把土回去祭奠那次无功而返的盗墓。好像也就是从那以后,两人的孤儿信条里就多了一条,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够带走也必须带走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