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年侵华日军发动了九一八事变后完全侵占中国东北,本应在上海滩逍遥快活的于肆遥,被纠缠了他几百年的前女友保家仙胡家小妹一封电报哄到了东北。此一去,身家性命差点都交代给了这片白山黑水。 于肆遥作为一个外来户每天大摇大摆出入高档场所,‘吃喝嫖赌’除了‘嫖’这个字不占,其他算是都全了,挥金如土的在坊间也算成了个风云人物。 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偶然间被前女友硬拉着去道派聚会上作陪。胡家在保家仙中道行地位颇高,次次都被请到主位,于肆遥跟着沾光也被安排到上座。酒足饭饱后,几位老道士的长篇大论听得他是头晕脑胀,点着头昏昏欲睡。 胡三太爷本就瞧不上这条差点成为他妹夫的咸鱼,看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死样子给自己丢人,抬手一个惊雷掌便劈头盖脸的呼过去。于肆遥被轰的头发焦了,脸也黑了,整个人都懵了。 胡三太爷一脸威严的端坐在桌前,漠视着他,袖子里的手指却早已掐好法诀,想着收拾这条咸鱼都用不上第二招。 没料到于肆遥愣了会儿醒过神儿,撸起袖子就虎扑过来和他近身肉搏。胡三太爷这个老狐仙儿比于肆遥块头小得多,被压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胡家小妹拦着,怕是要在众位道友面前被打出原形。 “下次皮子痒了就直说。”于肆遥眯着眼睛对胡三太爷嘻嘻笑,转而向大家拱了拱手,道了声“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便大步流星的离去。气疯了的胡三太爷呲着尖牙在身后追着吼:“你站住,站住,我保证咬不死你!” “这人是谁?怎么敢打胡三太爷。”说话的自称是阴阳师安倍晴明的直系后裔——土御门家族的日本人安倍和也,此番前来中国,明面上是广交道友、求知问道,暗地里却搜罗孤魂冤鬼收做式神,驱使其为日本侵略军害人。初来乍到对有人敢不尊敬胡三太爷颇感诧异,悄声问向身边的道士。 “没什么,河里的一条小鱼罢了。仗着胡家小姐喜欢,不然早被三太爷当菜下酒吃了。” “哎呦,陈道长可不敢这么说。那是普通的鱼么?那是鲲,不老不死,放眼望去,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喽!” “那又怎样,实际上还不是个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家伙么。真要是斗法,我看他不行。” 几位你一言我一语的私下争论起来,旁边看热闹的老者突然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欲言又止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人家有先天优势,用不着像咱们一样苦哈哈修行。” “何老您见多识广,快给晚辈们讲讲。”这头刚下饵,马上有好信儿的出来咬勾。 “那老朽就给诸位说上一说。”老者捋着花白的胡子,为自己的博学很是得意,摇头晃脑道:“鲲,生于北冥,潜碧海,泳沧流,乃上古神兽也。他的内丹是食九天清气自然而成,无需特加修持。这是天命所归!吾辈岂可与之相比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倍和也作为一个肉体凡胎的修行者,自知寿命有限。背地里常抓些不成气候的山精野怪,妄想用它们的内丹来续命。只是苦了那些小妖,以身为鼎炉,上百年才孕育出的内丹,被人一朝掳去当了药引子。 老者的话让安倍和也犹如醍醐灌顶,在他眼里于肆遥已然成为续命永生的最佳之选。 本来还在犹豫,恰巧此时大和商会的会长看中了于肆遥丰厚的藏品,动手的理由变得更加充分。 安倍和也托人牵线前去拜会胡三太爷的堂口,虽说对方是日本人这一点让胡三太爷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同为修道之人,也不好拒之千里,况且中间人是多年好友。 胡三太爷吩咐童子上茶,准备闲聊几句后就送客。没想到安倍和也竟然自带酒菜,生鱼片与清酒。 “我不是很喜欢吃鱼,尤其是生的。”胡三太爷喝了口清酒,砸吧砸吧嘴,觉得这酒实在是淡而无味,一仰头便当水喝光了。 “三太爷好酒量。”安倍和也起身给胡三太爷把酒再次斟满。 胡三太爷一心只想着快快结束,把小酒盅里的酒倒回酒壶,端起酒壶又是一饮而尽。 把安倍和也看得一愣,起身又殷切的为胡三太爷夹菜。“您尝尝,这可不是普通的生鱼片。据说是来自世界最北端的深海——北冥,说起来和鲲还是同宗呢!” 胡三太爷想着那条大咸鱼再瞧碟子里排列整齐的生鱼片,不禁有些反胃。“安倍先生说笑了,鲲再不济也是上古神兽,如何与你这盘中餐为同宗。” “只要三太爷想吃,那鲲不也得是您的盘中餐。” “鱼,我是不喜欢也不想吃。有心的话,还是改日请我吃烧鸡好了。”胡三太爷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皮笑肉不笑的装傻,狐狸尾巴在身后带着劲风般刷刷的甩着,抽在地上引得屋外晴天惊雷。“既然安倍先生投我以清酒,我要报之以烧酒才算不失礼节。”唤来童子,低声吩咐了两句。 不消片刻,童子搬来四坛清河大曲、四坛闷倒驴。胡三太爷将酒抛向空中,掐诀控制酒坛的倾斜程度,张开嘴喉结上下滚动,一滴不漏一滴不剩的喝光,迷之优雅。 安倍和也用小酒盅从坛中舀了一小杯,舔了口,被辣的龇牙咧嘴。瞧着胡三太爷喝酒的阵势,赶紧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胡三太爷再三殷切挽留未果,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屑道:“废物一个。” 这话声音不小,八成是被安倍和也听到了,不过他不在乎,此刻纠结的却是是要不要通知于肆遥有人在动歪心思。说吧,觉得没面子,毕竟前两天刚打了一架,对方到现在也没个表示,自己上赶着去提醒人家注意安全未免太掉身价。不说吧,又怕于肆遥有个三长两短,自家妹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真让狐狸头大啊! 或许……他只是想讨好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呢。 入冬后的东北即使穿的再厚出门也会被立刻冻透,于肆遥索性吩咐下人把屋子烧得热乎乎的,窝在家里舒舒服服看书、养鸟、睡大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安倍和也本来想挑拨几句找个帮手,没想到胡三太爷是个不上道的。打草惊了蛇,可不能给他时间去报信。这边出了堂口一拐弯,便要去和于肆遥亲近亲近,好伺机下手。谁曾想于肆遥没听说过他这号人物,连见都不愿见。他想像‘拜访’胡三太爷一样,几经辗转托人从中周旋。 过去小两日,牵线搭桥的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把他急得嘴上起了一圈水泡。原来与于肆遥交往密切的都是些人精,粘上毛就是猴。他们不缺钱不缺势,倔驴本人都不想见,谁又愿意去惹这一身骚。 ‘好啊,好啊,你不见我,我让你做鬼到了阎王殿都不知道告谁。’ 于肆遥浑身上下的毛病,安倍和也想找一样借题发挥也不算难事。通过警察厅给他安了个小小的罪名也,让他被拘留了三日。于肆遥也想得开,是个心大的主儿,在哪睡觉不是睡呢!并没有反抗。 安倍和也与大和商会会长起草了一份关于无偿捐赠财产给中日友好协会的文件并伪造了于肆遥的签名,带着几个苦力堂而皇之的将于肆遥的家扫荡一空。 卖羊毛的钱买了杀羊的刀,于肆遥的古董字画被安倍和也少量用于来孝敬大和商会会长,而大部分的一经变卖用来招募江湖术士,重金之下真的请来了几位有真本事又要钱不要命的。布好天罗地网,只等于瓮中捉鱼。 三天后,于肆遥回了家。院里空荡荡的积满了雪,屋里的陈设也都不见了,空留一只粉头绿尾的鹦鹉在笼子病怏怏的发呆。鹦鹉接连几天没进食了,看到进来的是于肆遥一下子来了精神头,不停的重复着刚学的话想要讨食吃:“快快快,搬走。快快快,这个搬走。快快快,那个也搬走。” “翠姨!小陈!”于肆遥扯着嗓子中气十足的唤了两三遍,没人应和。 再转身一瞧,身后多了七八位奇装异服的怪人。为首的那人个子不矮,却出奇的瘦,即使穿着宽松和服也像是个纸片人,细长的眼睛挑到眉梢,嘴唇又扁又薄,煞白的脸上透着青筋。他展开一块长长的鹿皮,上面贴满了各种符咒。安倍和也歪着头,指尖在符咒间来回点,困惑的自言自语道:“我的毕生所学可都在这儿了,用哪个好呢?” “你谁呀?做什么来了?我东西你搬走的啊?”于肆遥瞧着他面生,想了半天也没认出在哪见过这号人。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你应该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重新认识一下,安倍和也,你未来的主人。” “主人,主人,你未来的主人。”鹦鹉在笼子里上下扑腾,聒噪的学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