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众多奴仆,闻言更是惊骇不已。
竟是顾于之伙同县长之女杀了老爷,二人这是打算害命谋财,真是好一对奸夫淫妇。
那黑色的血线注入纸上,画中原本已经渐渐成形的女子立刻像是遇水了,所有的颜色飞快地四散融化。
乔桑慌乱地伸手想要去阻拦,可哪里还有什么办法,眼睁睁看着只差最后一步即将成功的术法,崩于眼前。
女子的面容和身姿都模糊成了一团红墨,在脱离画纸的瞬间,碎成粉末。如绯红的晚霞,照亮了整个夜空。
乔桑只觉心中有一丝细而要紧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他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撑一样,猛地一个踉跄,险些没能站住。随着术法的失败,顾于之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面无血色,犹如死了一般。
看向逐渐消失在夜空中的红色粉末,乔桑心中如有所感,再不多做停留,一把提溜起顾于之,一起一伏,便消失在如魅的夜色中。
怕是,要来不及了!
他只恨,当初不忍单纯善良的花珑难过,明知顾于之与别的女子有染,却不告诉她明知他是个利欲熏心的白眼狼,却不加以阻拦。
不,这些都不那么打紧了。
他最恨的,是心心念念着那个善良美好的女子,却没再努力一点,让她忘记顾于之而爱上自己,没能让他在此时此刻,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心,去换回她的生命。
乔桑赶回别院,还未进屋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痛哭悲鸣声。
终是,没能留得住她。
他想起他初到花田那一日,是个晴朗的傍晚,徐徐春风拂面,冉冉红日西斜。有一个兴奋的小姑娘,不顾仆人的焦急阻拦,在夕阳下的花田里翩然起舞。
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令他停驻不前,自此沦陷。
“火……着火了!”
“花田里起火了!”
随着嘈杂混乱的叫嚷声响起,这个花田渐渐被通红的火光笼罩,原本沉寂如墨的黑夜,被烧得如最绚烂的夕阳一般,殷红而决然。
乔桑抱着花珑,缓缓地走在杂乱的人群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再与他们无关。
他为她换上了大红的喜服,与顾于之一起放在了草屋前。这是花珑最后的心愿,他希望她能实现所有的愿望,不留丝毫遗憾。
不远处,已有熊熊火焰在朝着这边袭来,有赶来救火的花农见了,焦急地呼唤他快点离开。可乔桑只是静静地抱着怀中的女子,望着那片绚丽火光,一言不发。
火势越来越近,顾于之半边身体已经被吞噬进火中,还未彻底断气的人被烧得痛呼不止。而乔桑的周围,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了一般,火势无法靠近分毫。
那幅浑身散发着黑气的画卷,如有生命一般,悄无声息地浮至他身后,一条又一条像触角一样的东西毫无规则地伸出,并一寸一寸地附着进乔桑的血肉中。
这是唤醒它的代价,他早已知道。
只是怀中的女子,在绯红的嫁衣下,显得苍白如纸而毫无生机,这令他忘却了背上的痛,也忘却了胸口的痛。
她定不喜欢自己此时的模样,他想。
他抬手咬破自己的手指,有鲜红的血液立刻冒了出来,引得背上的画卷兴奋不已。
乔桑将鲜血轻抹在花珑苍白的唇瓣上,让她看起来稍稍生动了一些。
他还想再伸手去摸摸她的脸,却被那画卷的力量控制着,缓缓向空中浮去。
女子失去了依托,如安睡一般躺在花田里,随着乔桑的离开而被火舌一点一点吞噬,渐渐消失在火光之间。
……
花田突起大火,县里组织数百壮丁连扑了三天三夜,才彻底将其浇灭,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随之而传遍满城的,还有花珑病逝、顾于之谋财害命被乔桑杀死的事情。同时,县长一家贪图花家财产,花清舞不惜出卖色相与顾于之勾结,害死花老爷等事,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时间,世人唏嘘不已、哀叹不止。
恶人皆已伏法,可花田究竟因何而起火,官府始终查不出来。
而自那场大火之后,众人便再也找不到那位画工卓越、最擅语绘的画师乔桑。
只在无人的夜里,那些有怨有恨的地方,偶尔会出现一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