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戛然而止。
殿里陷入凝滞,秋晚凉意蚀骨,渗入人心来。
良久,姜朝露开口:“既然往事不堪,便不要追忆,王上不该演这出戏的。”
屏风后,姬照的轮廓微微颤抖,不知他在哭还是笑,听得他说:“……燕儿,我们马上就有燕儿了,我想以后也带他去丰山,我们一家人都去,就我们三个……燕儿举着网兜捕蝉,我笑着夸他,而你在树下铺好了垫子,唤我们吃饭……草地,一定很软,太阳,一定像铜钱一样……”
姜朝露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肚子,没回应。
再次传来姬照的话,已经沙哑到不成样子:“……姜儿,我们是一家人了,这世间无趣得很,只有我们三个……很长很长的岁月,我们三儿都在一块儿过,很多很多的地方,我们三儿都一起去……好不好?”
姬照放下皮影,走出屏风,他来到姜朝露跟前,蹲下来,轻轻的抚摸她的肚子,一脸的温柔和期待。
那一刻,姜朝露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姬照。
最灿烂的希望,在他眸底升起。
就仿佛是一个腐朽的灵魂,重新蜕壳重生,露出洁白又脆弱的底来。
姜朝露深吸一口气,回答了那个谎言:“……好,姜儿和王上,和燕儿,长长久久。”
姬照餍足的笑了,然后疲倦的阖上眼帘,竟安心的睡过去了。
姜朝露唤来宫人,为姬照换了寝袍,搬到榻上去,她自己却困意全无,蹑手蹑脚的出了殿,来到后苑。
秋晚月光如银,霜雾弥漫,剪裁出一抹长身玉立的人影,像笔挺的松柏。
他似乎也是困意全无,看着中天的月亮。
“魏凉。”姜朝露早有预料般,走上去,从背后抱住他。
“怎的来找我?”魏凉也早有预料般,轻笑。
“怕你多心。”姜朝露回答。
刚刚,某人,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后苑静悄悄的,只有两抹人影依偎赏月,纺织娘絮语,秋意蛩浓。
今晚,果然月色很美。
而两人看不到的暗处,暗卫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手中无酒,却醉得一塌糊涂。
很多年前,这句话,他听过。
……
夜深,雪白的赤足跑过金砖地面。
青丝披散的女子蹑手蹑脚的跑到某处,对暗处道:“我知道你在那儿,我来就是告你一句,怕你多心。”
他真的在那儿。
片刻惊诧后,他看了眼堂内安睡的王上,声音暗沉的嗤笑:“薄姬,您是妃眷,奴是寺人,您这句话未免可笑了。”
女子执拗的摇摇头,指了指中天的明月:“我这句话不是对寺人说的,是对林风所说!”
开帘见新月,便即下阶拜。
细语人不闻,北风吹裙带。
世间女子有拜月之俗,见月,如见盟誓。
是了,他的名字叫林风,风雨相随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