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祺站在坡地上,遥望远方积雪覆盖的土地。
这里是一处庄园,也是除了宅邸之外,萧家仅存的不动产了。
庄园很小,只有百余亩,而且都是荒山,连果树都长不好的那种,只有几处积了泥土的凹地,栽种着些蔬菜,散养着几十只鸡。一户雇佣的老夫妻在这里照看着,除了隔三差五给城内的景祺主仆送些之外,剩下的拿去集市上贩售。
每年所得的银钱刚好勉强够缴纳这田庄的税款。
大概就是因为太过贫瘠了,想卖都没人愿意接手,才能存留到现在。
田庄北头,河流沿着山石奔流而下,水势汹涌,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也没有结冰。
原本怪石嶙峋的山坡上新建起了一座造型怪异的石头房子,灰突突的石块垒就,格外高大。
奔涌而下的水流通过一处狭窄的山壁,呼啸着涌入房子西侧漏斗状的豁口,然后从底部流出。
景祺进了房内。
姚铁匠迎上来,激动地开口:“萧少爷哪里建起的这等神仙所在,我刚才尝试,不过半日,就完成了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刀,平时锻造这么一柄,可要足足三四天功夫。”
他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也难怪,干了一辈子铁匠铺,深知这差事是个苦力活儿,需要日夜不停抡着铁锤,一下下敲击。普通的刀剑兵器一两日可得,上等的兵器,则需要锻造几天到十几天不等,中间反复锻造,极耗力气,还得他带着儿子和侄子轮番上阵。
他如今不过三十几岁,就已经有腰背劳损的毛病了。
而景祺所设立的这一处工坊,用水力催动巨大的铁锤,锻造中铁匠只需要持着兵器调整位置就好,简直轻松到极点。
而且这水力铁锤力抵千金,无需休息,整个长刀一气呵成,那质量,比自己耗费多日精心锻造的还要强些。
姚铁匠拿着成品往外走的时候,脚步都有些发软。作为一个二十多年的老铁匠,那是一种三观被刷新了的震撼。
景祺弹了弹刀背,质量只能算强差人意吧。毕竟只是开头,等姚铁匠他们用熟了,效率和质量肯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为了建成这个水力锻造作坊,前一阵子冰靴赚来的银子全投进去了。其实本来不用这么多的。为了保密,她先后换了十几拨工匠,负责不同的阶段,建筑成本翻倍。
水力锻造在人类历史上是一次重大的技术改良,一举从纯人工转为半自动化。她为摄政长公主的时候,就命人秘密研究了图纸,之后成果一直封存,无人知晓。
因为军中黎缜的势力太大,这种主要应用于军方的技术改良,太早拿出来那是资敌。
姚铁匠简单计算了一下,用这个水力锻造作坊,他们工作效率至少提升十倍,原本忍痛推拒的订单,如今都可以接下,还能出更精良的货。他们姚记铁匠铺肯定能成为锦阳城的第一。
姚铁匠摩拳擦掌,带着两个学徒继续摸索去了。
景祺出了锻造塔,望着田野间的皑皑白雪。
一个寒门子弟,靠科举晋升,一通考下来就算她是超级学霸,至少要三五年。而且就算考上了,说不定会被分派到哪个犄角旮旯当地方官。
所以景祺用了这个终南捷径,她当政的时候,在工部成立钻研技术改良和推广的天授司,有不少民间工匠因为突出贡献而得官身,虽然只是芝麻绿豆的小官,那也是正经的京官了。
希望这水力锻造坊不辜负自己的期盼,能带着她尽快返回朝堂。
***
强大的赛事压力下,冰靴的传播速度比景祺预料的更快,十几天之后,很多锦阳城学院的冰戏队,都装备了这玩意儿。只是技术没有曲氏学院的娴熟。
因此衍生出了不少偷师的。
各大学院都盯着曲氏学院的冰靴秘技,手段百出,锦阳城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子。
有常年做贼的,没有长年防贼的。
冰靴的使用方法还是传了出去。几场比赛后,锦阳城的冰戏场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使用的人多了之后,学院的学子以此为基础配合轻功,又开发出了不少新玩法。看得景祺这个创始人都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一转眼进了腊月,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比赛时间。
入冬之后,大雪封路,北方的平民百姓进入了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光,加上临近年节,冰戏比赛是年底最热闹的一场盛事了。
持续五日的赛事,场场爆满不说,各大赌场都开了盘口,进行押注。
比赛场地设在城北的小清河,整条河都结了厚厚的冰层,方圆百米的冰面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湛蓝的天幕。
河岸两边的积雪被清空,还设了两层土堆的高台,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北头城门楼附近更是里三层外三层重兵把守。知府大人今日莅临观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知府在,众人格外激动,斗志昂扬。
“咱们这位薛知府,听说之前在军中也是冰戏的高手。”
“当然了,知府大人文武全才,不仅是的探花郎出身,还在边塞立过好几次战功。不然怎么能这么年轻就是四品高官。”
景祺站在队伍中,转头遥望着城门楼上,锦阳城内的达官贵人几乎都站在上头。
她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回赛场。
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
高台上,薛知高声音也有点儿激动。
“王爷要找的那位世子,经过这几日盘查,有四个最有可能。其中两个就在场内,一个姓萧,一个姓夏,生母出身都对得上。还有一个姓林的少年,如今随家人迁居到了辽安,一个姓王的少女……”
薛知高一边说着,伸手指着场地中央的曲氏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