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中最后的那个小胖子首先支撑不住,两手无力地松开,旋即被水流卷入。
眼看着就要被冲走,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仿佛一只巨鹰凌空扑击,冲到水面上手一捞,精准地捉住小胖子后脖颈。
然后黑影脚尖儿在藤条上一踩,整个人借力飞起,堪堪落到了河边。
好俊的轻功!景祺不由赞叹。
将手里的小胖子一扔,黑衣人再次冲入河中,反复两次,就将剩下两人救了上来。
浑身湿透的三人扔在河边,那人都没多看一眼,转身向后,回了山道上。
景祺望过去,远在山下的队伍已经到了不远处。
大概三四十人,都穿着普通的劲装,后头还带着货物,但从整齐划一的队形和精悍的气势上,景祺敢打包票,绝对不是普通的商旅。
她目光落在最前方,领头的骑士身姿清逸,气度非凡,只是带着挡风的斗笠,遮蔽了容貌。
刚刚救人的黑衣人到了他马前,躬身禀报道:“主公,是三个少年落水,已经救了上来。看模样是锦阳城内的子弟。”
首领目光扫过瘫在地上抖成一团的曲正席三人,吩咐道:“取几件干衣裳来给他们换上,别冻坏了。”
声音清润温和。景祺忍不住盯着他。
感受到她的目光,首领看过来。景祺心头一颤,虽然隔着斗笠,也能感觉到那目光纯粹清冽,仿佛带着凉意的泉水流过心头。
“那三人是你的同伴吗?”一边说着,他掀开斗笠。
景祺脑中轰然一声,后面他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念头,他长得真好看!
澄澈的月光洒落在清隽的五官上,景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惊艳的感觉。就像是高不可攀的明月化为人形,落在在尘世之间。
身为权倾天下的长公主,她自诩见过诸多人间绝色,无论男女,却没有没有一个人,能给她带来这般惊艳的感觉。
从容貌到气度,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心中某个不可言说的点上。连那身再普通不过的银灰色衣装,都像是发着光的。
还有那似曾相识的气韵……
她脱口而出:“这位兄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首领一愣,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只是眼前少年秀美可爱,并不惹人讨厌。
“是吗?”他有些好笑地回道。
“嗯。”景祺郑重点头,一脸严肃,“可惜记不得在哪里,也许是在梦里吧。”
首领无语了。
还是姚天歌机灵些,赶紧恭敬地道:“多谢先生援手,那三位是我们书院的同学。”
首领这才点点头,又吩咐刚才救人的属下道:“白澄,收拾一辆马车出来给他们,将人送回去。”
“先生真是人美心善!”景祺由衷赞叹道。她正愁着怎么将那三个大号垃圾拖回去呢。
首领表情一僵。
白澄正要准备马车,险些笑出声来,人美心善,头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主君,这少年还真是个活宝。
景祺恍如未觉,走到首领的马前,诚恳地问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家住何处,等改日在下好去道谢。”
首领沉默了瞬间,道:“举手之劳罢了,小兄弟不必记挂。”
景祺还想再问。
姚天歌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景曦,咱们赶紧回去吧,曲正席他们要撑不住了。”
我管他们三个去死啊!景祺撇撇嘴。
可惜说话的功夫,那首领带着车队径直向前,走远了。
只留下两个士兵带着一辆腾空的马车,将曲正席三人搬了进去。
眼看着夜色已深,景祺和姚天歌也进了马车里。
不客气地将昏迷的曲正席三人摞在一起,腾出了个宽敞的地方。
姚天歌同情地看了一眼叠罗汉的三人,乖乖坐到了景祺旁边。
走了片刻,他忍不住低声道:“刚才你真是大胆。”
那商队的首领,虽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风采气度如此出众,必定是名门贵阀之人。
尤其对上那人的眼睛,总有种不由自主的紧张,姚天歌话都说不利落了,景祺却毫不避讳地再三追问。
景祺当然也能看得出,那人绝不是普通人。但她掌权日久,什么勋贵重臣没见过,早免疫了。
可惜啊,还不知道那人名字。
不过也无所谓,这样出众的人物到了锦阳城,迟早还有再见的时候。
她有种预感,自己与他之间,很有缘分。
说实话,犯花痴这种事儿,她以前觉得很可笑,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多么身不由己。
姚天歌无语了,明明之前还嫌弃人家晦气来着。
***
月光照彻山路,从蜿蜒山道下来。
白澄策马上前,“王爷……”
黎缜放缓了马速,问道:“怎么了?”
白澄低声说出了一件事。
河边树底下有清晰脚印,还有新鲜的瓜子皮,蛛丝马迹表露,刚才有人在树底下呆了很久。而崩塌的山崖有新近挖掘的痕迹。若非他们此行带着顶尖儿的追踪高手,也察觉不到这些细微的痕迹。
附近方圆几里,除了他们就只有那几个少年了。
随同的谋士秦博月惊叹,“这两个少年该不会……”
黎缜也表情微妙,尤其听到现场还有一堆新嗑的瓜子皮的时候。
半响,他低笑出声,“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少年。”
秦博月也笑道:“王爷,咱们这一趟要找的人,大概就是这几个少年差不多的年纪吧。”
被属下一句话勾起了思绪,黎缜遥望着天边明月,这一趟他亲自来到锦阳城,除了战略布局需要坐镇指挥外,还要找一个人。
那个“他”留下的遗孤,倘若能顺利长大成人,应该就是刚才少年一般的年纪吧。
他这一生,辜负的人,亏欠的人,实在太多了。
无论是“他”,还是她。
只希望能来得及,弥补这个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