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梦魇(1 / 2)病犬首页

十一年前。

林澜。

隆冬黑夜里的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岛田区寂静无人的肮脏土路上只有男人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

高大的身影都湮没在了漆黑中,只能隐隐约约见到男人粗壮的胳膊间夹着一个小小的身子,正在不断的挣扎。

“操,别他妈动。”男人在寒夜里都一头的汗,狼一般的眼睛被汗液浸透的一片红,狠厉又焦躁,不住的骂:“再动,老子宰了你!”

妈的,要不是明天之前交不了‘货’,高利贷要卸胳膊,他才不会干这种亡命之徒的活计。

芷栖是被人颠簸着醒来的,小姑娘嘴巴被胶带捂的严严实实,一丝声响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声无息的流泪,糊了满脸,在冬夜里很快凝结成冰。

她又冷又怕,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好的睡觉醒来就是这个样子,不自觉的挣扎起来,然后就被‘抱’着她的男人恶狠狠的吼了一句。

芷栖当即就不敢再动了。

她虽然年纪小,可也已经十岁了,已经是个四年级的‘大孩子’了,小姑娘隐隐约约明白,她可能是被绑架了。

可明白过后,更深刻的寒意却从脚底板蔓延到头发丝。

一种根本无法形容,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已经不是因为外界的冷,小姑娘汗毛齐刷刷的竖了起来。

在芷栖的记忆里,她被男人带着跑了很久很久。

几乎颠簸的都要吐了,才被粗暴的‘扔’了下来。

那个男人是要把芷栖转移出城,却苦于大半夜的各路收费口的巡逻安检,只能暂时把女孩放在一辆运白菜的破旧大货车上。

而后也不管她的死活,自顾自的拿了货车后面一个大棉袄裹着去到前面的位子上睡觉去了。

芷栖怕的要死,被胶带封住的齿关咯吱作响,女孩大而明亮的眼睛被泪水冲刷过后更显的皎洁,在漆黑的货车后备箱里尤为显眼。

但她却什么都看不清,只隐隐鼻尖能嗅到一种生冷的,腐朽的菜叶味。

那是芷栖第一次对一种味道记得尤为深刻。

从此,她就不大爱吃白菜。

那是芷栖记忆里最为可怕漫长的一个黑夜,她手脚被绑的结结实实,长时间之下已经麻木淤血,动弹不得,只能直挺挺的……等死一样。

而绑着她的亡命之徒却鼾声如雷,睡的很香。

十岁的小孩子是不会思考为什么厄运会降临在自己头上这么深刻的问题的,他们只会害怕,无助的直发抖。

芷栖记不清自己哭了多少次,脸上因为泪水冻僵了一片,大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头顶——应该是车厢顶棚,但什么都看不清。

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车厢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声音。

这个运大白菜的货车是并不是钢铁密封,而是用帘子布幔撑起四周垂下的,现如今,帘子被轻轻的掀开一角,蒙蒙亮的凌晨透了一丝‘光’进来。

芷栖吓的立刻蜷缩起来身子,目光惊魂未定。

她害怕是那个要把她‘宰了’的男人,一瞬间仿佛耳鸣,都忘记了如雷的鼾声依旧持续。

直到她看到被掀开的帘子一角冒出了一个人的脑袋。

那是芷栖第一次看到江祁,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盖世英雄’会是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可偏偏就是的。

小小年纪脸色苍白,眉眼却很是凌厉的男孩看到货车内被绑成一团的少女,神色竟然是平静无波的。

“别出声。”

江祁声音压的很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手下动作却利落的拆开女孩手脚上的束缚——他应该是经常拆东西,极为熟练。

在获得自由那一瞬间,停滞的血液重新回到小手小脚,酸麻的芷栖差点叫出声。

幸亏江祁仿佛早就知道,并没有揭下她脸上的胶带。

男孩背对着她,轻轻的说:“爬到我背上来。”

芷栖实际上已经手脚酸软的几乎失去知觉了,但可能是该死的求生欲作祟,可能是太害怕了,她硬撑着爬到了江祁的背上。

就像是做梦一样。

只比她高了一点的男孩背着她在凌晨清冷无人的岛田区,不要命一样的跑。

只要离这里越远越好。

离开了这里,似乎就离开了那些魑魅魍魉的梦魇,痛苦……

第一次见到江祁,他就救了她。

此后芷栖的每一个梦里,从男孩到少年,就只有江祁一个人。

他苍□□致的面孔,墨黑凌厉的眉眼,如梦如幻。

男孩在背着她奔跑,芷栖青青紫紫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明明是险象环生的处境,却莫名感觉无比安心。

直到颠簸的力道越来越大,江祁忽然长高,面容邪肆狠厉。

芷栖一愣,下意识的直起身子把手拿开,却发现自己白皙的手上全都是热乎乎的血……鲜红的,江祁的。

“江祁!”

芷栖猛的坐了起来,满头冷汗,几乎浸透了额角栗色的头发。

与此同时寝室的灯也亮起,柔和的暖色系灯光一下子打破了黑暗中沉重凝固的氛围。

室友孟春雨只隐约听到芷栖叫了一声倏的坐起来,就下意识的开了床头灯,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栖栖,你又做噩梦了么?”

芷栖依旧沉浸在刚刚无休无止的梦魇中,半晌后才迟钝的眨了下眼。

“……抱歉。”她转过头,向来轻柔明亮的声音此刻哑透了,慢吞吞的说:“春雨,你继续睡吧。”

显然是还没有缓过来,芷栖手脚都是麻的。

直到台灯暗灭,寝室重新陷入一片黑暗,芷栖才慢慢的蜷起膝盖用手臂环住——就像寻求母体保护的婴儿一样。

芷栖呓语似的说:“江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