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飞每晚对钱婶的抱怨只是欲盖弥彰。
江越琢磨着,钜海民与铛飞同时走进场中。
钧小山高举拳头,为钜海民鼓励,对方还以高举,拳头紧握。
铜三黑的酒葫芦空了,他的耐心也随之见底:“废话不多说,站好位置,赶紧。”
铛飞双手将刀于胸前横握:“钜海民,你只能用左手刀,遇见谁都一样,怪不得我。”
钜海民则将刀反握,把刀刃朝向自己这一侧,同时将左侧身躯前倾。
“练这么久的刀,连握刀都不会握吗?”
铛飞如一只迅捷的猎豹,曲膝奔来,刀形明显,是要将敌人拦腰斩断。
在他想来,左手刀的力量和准度大打折扣,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将慢人一步。
力气慢慢用在刀上,刀也配合地挥动,开始形成圆弧状的轨迹。
钜海民在这一刻后跳,并将紧握的拳头打了出去,这种距离当然只能打到空气,铛飞没有在意,抬腿往前迈步。
拳头突然张开,铛飞看到的不是掌心,而是一团浑浊的冻泥,带着冰冷和潮湿的气息,赖在他的脸上。
一切都归于黑暗,没有东西碰到刀和自己的身体,但他知道,或许下一刻,刀剑临身,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他能记得大致的位置,于是想象出一个逼近的敌人,将每一次挥砍都用它的位置,或挥空,或真的砍到什么,也许回忆时能够将一切分析得完美无缺,但在眼下,他只是胡乱地挥舞,胳膊再酸也不敢停止。
侧边突然传来风声,然后右手开始疼痛。
再挥刀,力道就不够用了。
铛飞的直觉帮他判断,于是干脆向侧边熊扑,好像压到一个人正疯狂挣扎。
从这里开始,起跑线都一样了。
张开牙齿,亮出指甲,一块块的肉不再是主人的专属,被争相抢夺,以至于流下鲜艳的泪水。
护院们看得触目心惊,知道自己又免不了打扫的活计。
铜三黑摇头叹息,觉得不如刀与刀的搏杀精彩。
钱婶心疼,这在白白消耗钱财,根本没有起到磨炼刀术的作用。
只有冷漠的少年们不说话,不叹息,不摇头,像木人一般地呆站着,好像什么也不能激起他们的情绪。
每一场的红水被聚集在一个大桶里,与三餐盛汤的桶是一个样式,性急的护院已经想要上前打扫,钧小山丢人地哭出来,旁边的铝角三用眼神无声地指责,觉得眼泪与哭喊实在是小题大做。
“与世家那边说过,今天桶里的汤正好可以在刀客的认主仪式上用。”铜三黑安抚钱婶的情绪,“总归不算浪费。”
钱婶仍然气恼:“这姓钜的真不是东西,好好用刀的比试,非要耍小聪明。”
没了刀,两人的扭打开始变得拖沓,力道耗得差不多了,攻势显得软绵绵的,血水混杂在一起,培养出感情,不分彼此。
铜三黑皱眉,以为要熬上好一会儿,正要同意护院的提前清扫,情势却发生剧变。
铛飞的左手握住了地上的刀,轻轻抵住钜海民的脖子。
只有他听到临死者的声音:“我等你,一起。”
然后用整条手臂搭在刀柄上。
喉骨清脆而欢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沉沉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