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会任由墨鱼魁信口雌黄,大声喊道:“墨鱼魁,我哥是被你抓去修皇陵的,好好的一个平民百姓去为皇上效力,又不是奴隶,干吗要偷跑?再说,他是真的去修皇陵了,还是被你偷偷给杀害了,谁知道?我哥都走了两年,你这会儿才跟我说他偷跑了,难不成你亲自在皇陵监工看见了?你不过是劝我去给周里正做妾不成,就用了这么个下三滥的借口强抢我。还编出这种谎话来骗人,你以为乡亲们能信你?”
“哎呀,死丫头嘴巴真臭。”墨鱼魁边说边一个耳光扇向我,扇得我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
正在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我看谁敢把小鱼从这屋里带出去。“话音未落,阿渡两手各拿一把缠了黄色布条的鱼叉威风凛凛地站在了门口,后面跟着拿着一把鱼叉的梁后浪和梁伯,还有几个同样拿着鱼叉的阿伯阿叔。
阿渡是我们村里唯一的一个没被抓去修皇陵的、身体健康的未婚少年,因为他无亲无故、崇尚武力又蛮不讲理,两年前周里正和墨鱼魁来抓人去修皇陵时硬是没把他抓着。
墨鱼魁欺软怕硬的本性这会儿果然就显露无疑了,他脸上勉强挤着笑容说道:“谁说要抓小鱼走呢?我们是来警告她,赶紧告诉我们她哥的下落。既然小鱼不知道,我们就先走了。”
墨鱼魁说完手一挥,带着那两个抓着我的人就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还边满脸堆笑地对着门口的阿渡拱手:“阿渡,我们这就走,麻烦你让让,请大家都让让啊。”
这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直到半夜也睡不着。
我知道墨鱼魁和周里正决不会善罢甘休,我要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得想办法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离家出走显然不是上上策,我娘身体不好,走不了多长的路。再说,我们一辈子都以捕鱼为生,并没有别的谋生手段。
听说县令大人很信任周里正,这方圆几十里的人口和纳税都让周里正管着,还给他派了衙役,我也担心我和我娘还没走出他的管辖范围就被抓了回来。
周里正要娶我做妾,也不知道是周里正的意思,还是墨鱼魁猜着那是周里正的意思。
周里正每年来村里一次,每次来之前都让墨鱼魁先挨家挨户收税,等税收得差不多了,周里正就带着十来个人过来,在那些交不起税的渔民家里一阵搜刮,把值钱的东西都搜走抵税,临了还要放下话来:“拿这点东西是抵不了所有税的,我看就当文钱吧,剩下的限你们一个月内交完,不然就把你们的渔船和网都收走,屋子也拆了卖木头抵税。”
周里正绝不是光说不做,曾经就有渔民的渔船被拖走,屋子被拆的情况。没有了船和家,渔民就只能风餐露宿,以乞讨为生了。
几天前,周正里一如往年地带了十几个人过来,他所要搜刮的渔民里包括了梁后浪家。
梁后浪的哥哥梁大海跟我哥差不多大,好不容易可以帮着他爹梁伯做点事了,出海捕鱼也常常能满载而归,却在两年前跟我哥一起被墨鱼魁强征去了京都修皇陵,至今未归。
我哥走后,我家就剩下我和我娘相依为命,幸好我早从我哥那里学得了一身游泳和捕鱼的本事,让我能够勉强养活我娘和自己。
梁后浪家就比我家惨淡得多。梁大海走后,年老体迈的梁伯每天带着残疾的梁后浪出海捕鱼,捕到傍晚才回来,也捕不到几条鱼,哪还来的钱交税?
那天周里正来的时候,我刚好捕了一篓鱼回来。梁后浪瘸着腿,一晃一晃又火急火燎地跑来,说他家的屋子里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周里正准备拆他家的屋子卖木头。
我赶忙从我藏钱的罐子里倒出所有的铜币,用布一包,赶到了梁后浪家,冲着站在梁后浪家门口的周里正怒道:“梁伯家里就两口人,、梁大海被你抓去修皇陵了,总不至于还要交税吧?这里是他们今年的人头税,一吊钱。你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蛋!”
我既骄傲又鄙夷地把铜币递到周里正跟前。
周里正愣了一下,然后又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才接过我递去的布包,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呢?气焰挺高的。”
“里正大人,”一旁的墨鱼魁谄媚地笑着回答,“这是段老四家的丫头段小鱼。”
周里正打开布包,一个一个地数着铜钱,半晌才朝着墨鱼魁说道:“墨鱼魁,看来你这税收的不够尽心啊。人家根本没落魄到要拆房抵税的地步。”
周里正说完一摆手,带着手下人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我:“姑娘芳龄几何?”
虽然周里正这话问得文绉绉的,但是作为盐边渔村唯一识字的女子,我却是听得懂的。然而,我为什么要回答呢?我暗自腹诽:你问我就得答吗?我偏装作听不懂。
我没读过书,可我在梦里读过。我梦中有个有钱的爸爸。因为我患有腿疾,只能靠轮椅走路,所以我爸爸给我请过很多名师教导我。读书、写字、画画、唱歌、玩网游……这些不用腿就能做的事我都会。
一旁的墨鱼魁见我不答话,走到我旁边怒斥起来:“里正大人问你今年多大了呢,快答话。”说完又脸上堆满菊花跟周里正解释起来:“请里正大人多多包涵,乡野丫头没念过书,您的问话她听不懂。”
我“哼”了一声,瞪了墨鱼魁一眼,仍旧不答话。
“哎呀!你这野丫头居然敢瞪我?”墨鱼魁觉得很没面子,抬起手来就准备打我。
“墨鱼魁,别吓着小姑娘了。”周里正突然一脸和气地阻止了墨鱼魁,倒是让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但隐约觉得这不见得是件好事。
“小鱼姐年前满的十三岁。”我正兀自思量着,旁边的梁后浪却替我答起话来。
“后浪,你给我屋里呆着去!”我正抬头看着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的周里正,耳边却听到梁伯对梁后浪的怒斥。
周里正见我看着他,又摆上一脸温和的笑:“年龄是小了点,人也瘦了点,不过这个头出落得像个大姑娘了。好好补补,调养调养,定能成为正东镇的第一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