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音受不了这种性格,示意另一名男奴说话。
“公主,奴是初九。”
他言行有度,庄妍音便称自己现在额头伤口疼,有些不记得从前的事,初九识趣,都说给她听。
自从她薨后鸾梧宫里的男奴要么被赐死要么被迫当了太监,当然,这些都是从前看不惯她的弟弟妹妹们干的。只剩下他们两人装成小太监,这么多年洒扫庭院,在这座冷宫里苟活。
初九从前是公主最看重之人,还特赐了庄姓。颜舟是小公主在宫外瞧上带回来的,由于过早遭受社会的毒打,入宫后便以柔弱绿茶长居男奴之列。
前三年各宫公主还爱来鸾梧宫砸墙摔器、惩斥宫人以宣泄对她的不满,直到庄振羡也放弃招魂后公主们才放过了这里。
庄初九说到这顿了片刻:“从前您最不喜二公主,眼下她已经是最得圣宠的公主。”
庄妍音恼哼了一声,冷冷一笑。
宫人在为她布膳,桌上已摆满美味珍馐。
庄妍音早饿了,但忽然闻到空气里一股血腥气。
见她察觉异样,颜舟便邀功一笑:“是奴严惩了那名犯事的太监,他对您不敬,该死。”
庄妍音心头一惊,那个年轻小太监就这么挂了?她没要人死啊!震惊与自责、愤怒都压在庄妍音心底,但没有显露出来。
颜舟没有等到她的表扬,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他本来是要将那名太监罚跪的,但那太监似是着了春夜凉风,一直跪在殿外打喷嚏,他恐主子受吵惊醒,便擅自做主让宫人在太监嘴里塞了布条,行了杖刑。
倒是已经半死不活了,索性丢在后院里等主子下最后的命令。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伺候过主子了,时间使人生分,他迫切想要邀功。再则,再则公主殿下如今瞧着才七、八岁,身体年龄也仍是十岁,可他今年已经十六,公主始终是要再选男奴的,届时他作为大龄男奴人老珠黄,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看来有些冒进了。
他额头渗出冷汗,当然晓得惹怒公主的下场。
庄妍音坐到红木圆桌前,拿起筷子。
“奴才服侍您。”颜舟忙跪行着净手,为她用银针试菜,又先试吃后才替她夹入了银盘中。
她佯作神色淡然:“还有气吗?”
颜舟多少惴惴不安:“回公主,还有半口气。”
庄妍音闻言也松了半口气,但未显露情绪。吐出鱼骨,蹙眉道:“你都不给我挑刺的?”
颜舟惶恐请罪,连道是他疏忽。庄妍音蓦地又笑了,夹起一块芫爆仔鸽喂到颜舟嘴边:“好啦,本公主又怎么舍得责怪你呢。”
颜舟仍跪在她脚边,仰头含入口中谢恩,白皙颈项上喉结滑动,油渍晕在他唇边,格外的媚艳。
这公主以前是真会享受啊。
她也发现了小公主以前的习惯,要人跪着伺候用膳。
这圆桌跟常规桌椅比都要矮上一二十公分,这个高度正好适合当年颜舟那些男奴的身高跪着侍奉。书里周国篇更多的是写庄振羡如何不干人事,对公主日常的细节描写不算多,只能靠她自己发觉。
颜舟对她的赏赐很开心,跪行到另一边,夹了绣球乾贝、荷叶鸡丁放进她碗里:“公主快用膳吧,这些年宫外辛苦,这些都是您最爱吃的。”
庄妍音又记住了这些菜式。但见颜舟小心翼翼侍奉的模样有点感慨,瞧着多少有点可怜兮兮,可长得这么俊的少年杖责一个太监一点都不心软,她还没发话呢就急着替她做主。
“看看能不能争口气,我还没玩够呢。”她丢了一只鸡腿给颜舟。
颜舟明白过来,领了鸡腿起身:“奴这就去赏给那太监。”
“公主殿下。”初九在旁道:“方才二公主来过,被奴拦回去了。”
庄妍音没应声,只吃着饭菜。
初九便掀起长袍,双膝跪地为她夹菜。
他比颜舟高一些,桌子又矮,这般瞧着总有些不合适。
初九敛眉,规矩地放下筷子:“奴去唤颜舟来伺候公主。”
“不必了。”
庄妍音佩服初九的眼力劲,她刚刚不过就稍微停顿了会儿。
初九将筷放下,恭敬跪侯在桌旁。
身为后院男奴之首,他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如今高兴主子重生归来,也忐忑自己将来的处境。方才跪下布菜时他才发现自己高出这桌子太多,五年前公主十岁,喜欢指派他们跪在桌前布菜,这桌椅高度刚刚适合公主与他们一群男奴,但如今公主仍是十岁的身体,他却已经十八岁了。
面前的主子因为原身家世的关系,曾经应是衣食两缺、发育迟缓,因而年龄看着很小,他与公主站在一处比公主大了太多。恭敬垂首,初九心底叹了口气,他恐怕就快要失宠了。
庄妍音没吃多少,空气里还有血腥气,她刚放下筷子便见颜舟入殿来。
“公主,那太监还有喘着气呢。”颜舟说完有些不安,人到底是他擅自做主伤的。
庄妍音终于松了口气,负罪感瞬间减轻。
她微咂嘴:“将他好好养着,我还没开始玩呢。”
颜舟应下,道:“都是奴的错,奴下次不敢了。”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声,女子尖细的嗓音夹杂着太监的阻拦声。
颜舟忙道:“奴出去看看。”
他刚转身,守门的宫人便已忐忑出现在门口:“公主殿下恕罪,奴才拦……”
“庄妍音!”
声音尖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娇丽少女。少女来势汹汹,倨傲地昂起精巧小脸,双目如炬落在庄妍音身上,半是震惊半是恼羞,瞪大的眼睛似乎不相信人会死而复生。
“二公主,大公主身体不适,还请您勿要喧哗。”颜舟上前制止。
庄妍音惬意靠在椅背上,这就是满宫里最看不惯公主得宠的二公主庄舒容了。她猜到宫里的人会找上门,该来的迟早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