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医庄背靠琅羽峰,山峰之后是一处断崖。四周绿树环抱,花草簇拥,湖光水色,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像是一幅飘浮在九天之上的水墨丹青画,神秘而又沉寂肃穆。 清晨庄门大开,清香在空中弥漫,沁人心脾。一望无际的药田之中,数不清的白衣少年来回穿梭,一片祥和安宁。 原本寂静安然的人间仙境,此刻却突然聒噪了起来。门口站立的几位白衣少年纷纷让道,一个紫袍男子浑身是血,在身旁绿衣女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进门内。 “快……快……将他抬去药谷。”绿衣女子神色焦急,声音颤抖。众人听后,纷纷走上前去扶住紫袍男子。 “此人伤的很重,你们小心点。在药房内拿颗续命药丸给他吃下,然后将他身上的血污擦干净,我去找师父。”绿衣女子交代完毕后,急匆匆的向别处跑去。 “师父,秦瑶学艺不精,无法医治他,只好劳烦师父了。”不出片刻,绿衣女子搀扶着一位耄耋老者赶到药谷。 老者看着床上已经昏死过去的紫袍男子,对着几名白衣少年扬扬衣袖。“你们几人先出去等候。”然后对着秦瑶说道,“你去将他的衣服褪下来。” 男子的身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有的深可见白骨。在他的右胸处有一个浴火凤凰的图案在鲜血的浇灌下,若隐若现。 秦瑶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男子变成如此模样,眼眶微红,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滑落。 “阿瑶,若不是害怕他的身份被别人发现,我也会将你一并赶出去。”老者停下手中医治的动作,恨铁不成钢,抬头幽幽的看了秦瑶一眼。“你忘了你的身份吗?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位权高位重的少年将军吗?你与他不会有结果,霁家女儿不可动凡情,轻则身死,重则祸国。这是诅咒,除非帝王星现,六洲归一。此话流传千余年,可这帝王星却迟迟未现。” 秦瑶将头颅垂下,眼神暗淡了几分,轻轻的“嗯”了一声。她知道师父的意思,她与他,此生无缘无份。所有的道理她都懂,生在霁家,需心怀天下,男女之间的小爱,终究是抵不过人间大爱。 “你不用担心他,他休息一段时间伤口即可痊愈,只是他身上的天蚕蛊不好解。需要血绛草为引,你今日动身去寻它吧!你放心,为师会照顾好他的。”老者看着秦瑶悲伤的神色,十分不忍,只可惜他无力相帮。 当年那件事情败露之后,霁将军便将秦瑶送来镜湖医庄,一则是为了圈禁她,二则也是为了保护她,毕竟她是千百年来霁家唯一的女孩,况且虎毒不食子,哪家的父母愿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下杀手。刚送来医庄时的秦瑶经脉俱断,容貌也毁了七八。身为医者,皆有恻隐之心,他为她接骨连筋,重塑容貌。只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再也不会出现了,留在人世间的只是他的关门弟子――秦瑶。 秦瑶离开镜湖医庄,一路向东去。血绛草能解百蛊,生长于苦寒之地。六洲之内,只有呼延洲才能孕育血绛草而且数量极少,专供呼延王室所用。 镜湖医庄处在庆洲与大燮洲的交界东北处,而呼延洲在西北方向,路途千万里,从现在出发,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秦瑶心里明白,这是师父的计策,他想让她远离镜湖医庄,不想那个人将她认出,引发一些祸端。 不过,秦瑶早前听说近几日呼延洲的使臣将要出使大燮洲,带来珍宝无数,其中一件宝物便是血绛草。到时她混去王宫,等呼延使臣来之际寻个机会将血绛草盗来,可真是一举两得。不仅不用独自一人跑去那种极寒之地,而且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得到血绛草。 秦瑶想着能够早日得到血绛草,觉得十分欣喜。她高兴至极,身心雀跃,一路向着大燮王都走去。 苍穹之下,大燮洲的王宫青砖壁瓦,金碧辉煌。琼楼玉宇,十里楼台,穷工极丽,尽显奢华与恢宏之气。 殷逐野站在巍峨恢宏的宫门之下,看着宫门前来回巡视的士兵,歆羡不已。心想到,将来有一天,我若有一座这样的宫殿,那该多好。末了,他将通身碧绿的龙纹玉佩紧紧拽在手中,定了定心神,阔步向前走去。 刚走近宫门,殷逐夜便被守门士兵挡在门外。殷逐野还未将玉佩拿出就被其中一个士兵狠狠的推开。“哪来的野孩子,皇家重地,岂是你能来的地方。” 只听“叮当”一声,玉佩向前滚落着,直到撞上一双金丝绣边的黑色长靴方才停了下来。一只棱骨分明的手将玉佩捡起。 跌倒在地的殷逐夜沿着长靴抬头向上看去。一位白发黑衫的男子映入眼帘。他薄唇微抿,压的一双长眸深不见底,偶然抬目时却见瞳中似冰刃般的凌厉寒意,不动声色地透露出令人胆颤的霸气。在那样强的气场之下,空气似乎已然凝结,殷逐野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小心。 白发男子屈膝将殷逐野扶起,“只有成为强者,才不会被人欺辱践踏。”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带着凛冽的寒意。 少年时期的殷逐野不谙世事。若干年后,当他遭受亲友的迫害而毫无还手之力,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国破家亡却无能为力之时,他才真正读懂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懵懂少年郎历经岁月的洗礼,承受挫折的千锤百练,最终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殷逐野接过白发男子替过来的玉佩,双手作揖以示谢意。白发男子没有搭理殷逐野,跟着身前的侍人向宫门走去。 许是白发男子的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门口士兵正要将殷逐野挡在宫外之时,白发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守城的士兵,眼神中透着淡淡的杀气,顿时四周好似凝结成冰,泛着渗人的寒意。士兵感觉丝丝冷意袭来,客气的放下手中的兵器。殷逐野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伴随他的脚步向前走去。 “阿逐。”长廊尽头萧意安站在那里朝着殷逐野欢快的招了招手。 慕蝶殇站在萧意安的身边,仍是一袭白衣,满脸淡漠,微光之下,身形显得格外萧条。忽然,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远处的身影离她愈来愈近,衣袂飘飞,身姿挺拔,俊朗如神,剑眉星目,容颜依旧。满头白发随风轻扬,诉说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去,映射出十余年的沧桑与深情。入目的白,刺得慕蝶殇双眼微红,她趁着眼泪还未流出之际,仰面闭目,竭力抑制着心中翻腾的情绪,稍后睁开眼睛,眼底悲伤已然褪去,唯余深潭样的墨色。 “蝶殇师父,我带着阿逐去找落师父啦!”萧意安走上前牵着殷逐野的手向未央宫处跑去。 “好!别玩疯了,记得申时之前取药。”慕蝶殇努力克制住内心深处的情绪,声音平缓,仔细听去会发现其中带有丝丝颤音。 白发男子从慕蝶殇身边缓缓走过,没有半分停息犹豫。阳光之下,两人的身影逐渐拉长。许久,慕蝶殇回过身去,望着白发男子远去的背影,瞬间泪流满面。 未央宫中传来一阵清婉流畅的琴声,仿佛汨汨流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萧意安与殷逐野现在门外听得入了神,似乎忘记了他们来此的目的。 一袭暗红长衫,白纹云袖,席地而坐,一女子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清风拂过,桂花的香气氤氲缭绕,刹那间,红袂飘扬,琴声激越,与松涛一起连绵回响,久久不绝。 一曲琴音结束,女子缓缓起身,双眸含笑打量着眼前的两人,脸颊如玉般晶莹剔透,几缕秀发字额头前抚下,嘴角微微上扬,朱唇轻启。 “几月不见,小安儿愈发好看了。”声音轻柔舒缓,仿佛玉珠罗盘。“这旁边的小少年可是你心仪之人?” “落师父,您又不正经了。他是我不久之前认识的好朋友,他叫殷逐野。”萧意安听了落幽芷的话语,脸颊泛红,不高兴的撅撅嘴。 “原来只是朋友呀!让为师白高兴一场。”落幽芷盯着殷逐野看了几眼,“不过这位好看的逐野小弟弟是何想法,这我就不知道了。”落幽芷抬手捂住嘴轻轻的笑了起来。 萧意安看了看面目通红的殷逐野,“师父,您再瞎说,我以后再也不去御酒坊给您拿酒喝了。” “好了好了!为师不打趣你了。”落幽芷走进内室拿出一个两指宽三尺长的黄梨木盒子替给萧意安。“小安儿,这是为师从南黎洲给你带回来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萧意安满脸惊喜的打开盒子,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把三尺软剑,全身泛着淡淡的白光,螭吻盘于剑柄之上,带着几分神秘之气。 她将软剑取出,细细的擦拭,视若珍宝。 “落师父,为何剑柄之上会雕刻螭吻呢?”萧意安将软剑替给殷逐野,殷逐野的手指沿着螭吻的身形不断描摹它的轮廓,一脸疑惑的问道。 落幽芷笑了笑,“螭吻是南黎洲的图腾,是南黎王室供奉的神物,而这把软剑来自南黎王室。” 萧意安眼神斜视带着笑意的看着落幽芷,落幽芷感觉到了萧意安的探究之意,赶紧解释道,“小安儿,你放心,这把剑是为师赢回来的。为师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 “是吗?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盗圣。”萧意安假装一脸嫌弃的样子。“哎呀!小安儿,给为师留点面子。”落幽芷一手拉着萧意安,一手拽着殷逐野向门外走去。“我们出去比试比试,让为师看看你的功夫长进没。顺便试试这把软剑的威力。” 八月桂花,争相怒放,飘香十里。未央宫的四周一树树桂花在秋风的吹拂下,落英缤纷。萧意安花下舞剑,身姿曼妙,清颜白衫飘逸,青丝墨染,若仙若灵。 殷逐野站在不远处不住的拍手叫好,落幽芷无奈的看着满脸天真的殷逐野,一本正经的问道,“小子,你想学功夫吗?” 昨晚,白芷苑那个冷面女人屈尊来到未央宫,只为求她日后教导一个名叫殷逐野的少年。冷面女人希望她对少年倾其所力,就像教导小安儿一样。能让那个冷面女人特殊对待的孩子,对她一定很重要,况且当年若不是她的慷慨相救,哪有如今的落幽芷。 “当然想,落师父。”殷逐野看了看正在舞剑的萧意安露出一丝羡慕之色。落幽芷将身上的配剑取下扔给殷逐野,“去吧!和小安儿一起,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此时的东宫弥漫着压抑沉闷之气,让人窒息。年轻的太子站在窗边,双眸泛冷,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尉兄可是查探到什么消息了?” 房内阴影之处缓缓走出一人,正是今日在宫门外为殷逐野解围的白发男子。他走上前去与萧珩并肩而立,双手靠后,眼眸微眯,深邃犀利。“帝王星现,六洲归一。这句话流传千余年。” “这与本宫托付于你的事情有何关系?”萧珩双眉紧锁,满脸疑惑。 “殿下之事应该与帝王星有关。至于这帝王星可以是六洲洲主,也可以是处尊居显的王侯将相。身居高位日久者,欲望不会缩减只会日益膨胀,权威熏陶者也想睥睨天下,至亲之人也不例外。”大燮王都权力纵横交错,王权更替如浪淘沙,无人可知谁会是下一个王者。 “呵……王侯将相。”萧珩轻笑道。“是萧湛?萧琂?还是司空奕?”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需要早日做好打算,毕竟殿下才是大燮洲未来之主。您要知道,帝王星未现,但谁都想做那颗帝王星。”白发男子吭声冷笑。 “一夜之间,本宫豢养的死士皆被屠杀殆尽,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到想看看这所谓的帝王星是何方神圣?”萧珩双拳紧握,狠狠击打在雕花窗的横沿上,顿时木屑横飞。 “殿下请勿自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夜幕已成,不日即可为殿下所用。如今您只需养精蓄锐,暗中观望,等待时机,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萧珩听闻此话大笑道,“不愧是苍梧谷传人,果真是聪慧至极。” 苍梧谷,一生只收一名弟子。其传人,善剑术,有惊世之才,王公贵族慕名访之,只因得苍梧者的天下之言。 东宫楼台之上,尉缭立于墙头,目光幽然,所及之处,皆是殿宇阁楼,雕栏玉砌,好不壮观。 不远处,一少女,仪容韶秀,清绝脱俗,翩然而来。她一手提薄纱绮罗裙,一手拿着龙纹檀木食盒,身姿曼妙。墨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顺滑,似绸缎般轻柔。眸如空灵,唇若樱瓣,纯稚无邪。 少女满脸雀跃向阁楼上走去,就在即将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之时,右脚踩在裙角之上,身体猛地向后倒去。只见微风吹起,飞花漫天,四目相对,少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双手所及之处是那坚硬的胸膛。 她看进一双深邃冷清的眼眸,眼底千里冰封的森凉却透着淡漠的忧伤。 寂静无声…… 尉缭轻轻放开怀中的少女,将打翻在地的食盒捡起交还于她,转身离去,白发翻飞,衣袂飘舞。少女还未从震惊中苏醒,满脸茫然的看着尉缭渐行渐远的身影,而她那一池春心也泛起了涟漪。 楼台殿宇初相遇,一见尉缭误终身。 风习袅袅,盈水展千华,飞檐亭角清铃响,宅院深处红梅绽。 姬千夜斜靠在玉衾狐裘之上,闭目于红梅香雾中。 九重宫阙,祥云深处,箫声朗朗,婉转悠扬。 一袭白色身影在轻雾中若隐若现,如幽幽谷底的傲霜寒梅,衣袂翩然,长袖微漾,束腰流苏襟带散开淡淡涟漪,墨发轻舞飞扬,静似姣花照水,动身移兮恍若仙。 她是龙族玄女沐青幽,是九天宫阙的主人,他是凤族圣王姬千夜,天之骄子。 天界初始,龙凤两族轮番而治。恒古匆匆,弹指间又千年。他与她相见于玄女宫梅园深处。王权交替,他接过她手中的龙凤印,成为这九重宫阙的新主人。 她卸下重任,游走于三界之中。都说仙人心如明镜,无情无爱,执掌万物苍生。世人却不知仙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渡不过那情劫之坎,若是爱上,便是万劫不复。 正如他,远渡红尘深处,来到人间,在黑暗之中沉浮千余年。 九天玄女沐青幽,身犯九重天规,其罪当诛。 当他在为她的罪名盖下龙凤印之时,内心深处如凌迟一般,刀刀深入骨,痛入骨髓。那一刻,他多么想抛下身上的重担,做一个无名散仙,冲到诛仙台之上,在那八百里彼岸花深处为她挡下道道雷劫,然后带她去那云深不知处,为人也好为魔也罢,只要她还在便好。 可是他做不到,他的身上载着所有凤族子民的希望。身上的责任千万担,他无法孤注一掷,做不到孑然一身。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还记得那日诛仙台之上,八百里彼岸花,红艳似血,灿若烟霞。 而在那梅园深处,朵朵红梅,一夜凋零。玉壶光转,凤箫声动,九重宫阙,仙人依旧。然,三界再无九天玄女。 他再也听不见她的碧血琼箫声,再也寻不到那一处傲然如寒梅的身影,再看不见她绚若云彩的笑颜。他思念蚀骨,日日夜夜沉浸在悔恨之中。 那日,他徘徊于忘川之颠,俯视着那个她为之付出生命的世间凡尘,峰峦叠嶂,湖光水色,殿宇阁楼,鳞次节比,人如潮水,络绎不绝。 “你想再次见到她吗?”云层深处,黑气弥漫,一位红衣似血的白发少年缓缓走出。 “你魔界之人?”他全身警戒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曾经和你一样是那九重宫阙虚伪残忍的神袛。”少年邪肆一笑,浑身散发着丝丝阴狠之气。“我这一身红衣,好看吗?这原本白衣,是被她的血染红的。”少年双眼泛红,透着悲恸。 “她是你什么人。”少年的话,字字如刀,将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她是我的恩人。”少年凄然一笑,目光悲凉。“我找遍了三界所有角落,几乎杀尽魔界蛮荒数万妖魔,我才找到她的点点残魄。我已堕入魔道,不能为她炼魂,我不想让她纯净的灵魂沾染上一丝丝邪恶之气。而这三界之中,只有你愿意救她。” 他小心的接过少年手中的残魄,视如珍宝。他在西王母处求来封神塔为她凝魂聚气,他每日为她输送仙气,却始终无法成魂。他翻遍三界古籍,方才知道她缺了一颗灵犀心。 灵犀心,纯净通透,不染杂尘,身形俱损,灵犀不灭。 他不再管理天宫政事,日复一日的在三界之中寻找她遗落的灵犀心。他的擅离职守,令天界震怒,众神将他从神籍除名。 封神塔只有仙界吸收仙灵之气,才能凝魂聚气,维持灵魂不灭。于是他趁着众神将他剔除仙骨之前,以血为契,化为结界,将封神塔隐于其中。 心中有执念,他与仙界为敌,藏于人间。在人间,不动仙法,隐蔽仙气,天界寻他不得。 此后,他非人,非仙,非魔,流连世间千百年。 姬千夜睁开双眼,目光所及之处是雕花窗下放着的几株红梅。他走上前去,折了其中一朵,放在鼻下闻了闻。他推开木窗,看着大雁飞过,发出声声叹息。 春去秋来,燕来雁去,他还是当年的他,容颜不改,生命不息。而他身边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的心也在生命消亡之间逐渐冷硬成石,凝结成冰,只有忘川之巅点点残魂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