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躺在棺材里,在药性的刺激下被迫闭上双眼。
他能感觉到光线跳跃,似乎是烛火被风吹动。
渐渐的,声音变得清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靠近,显然是嫔妃与他的一众儿女们回到了灵堂。
哭声骤然响起,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太上皇心痛不已,暗恨自己老眼昏花,竟是为三子那个大逆不道的混蛋所欺骗。
然,随着夜深,灵堂中起了变化。
他听见脚步声靠近,上方光源为一道黑影遮盖。
“陛下,您死了可真好。”
闻言,太上皇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你要是能早点死了,那就更好!”
“当初你为了拉拢我爹,强行招我入宫,却放任姓卫的那个贱人欺凌于我,害我小产,终身不能生育,如今你死在那个贱人的头上,当真是报应。”
控诉声戛然,没等太上皇回过神,一道男声响起:“父皇,你死在德太妃手中,当真是个笑话,当初她毒死我母妃,强行将我过继在她膝下,你不闻不问,放任她将我养废,也就只有三皇兄宅心仁厚,才会在受到你百般凌辱后依旧孝敬你这个父皇。”
虚假的哭声渐小,小公主不懂事的打闹声响起,伴随着几声惊慌的喝止。
偌大的灵堂,都是为他守灵的人,却又无一人是为他守灵的。
太上皇有些心惊,直至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是这般不得人心。
最初几日,守灵的宫妃、王爷、公主们还会尽量遵循秩序,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愈发散漫敷衍,便是哭,也懒得掉下一滴眼泪。
大多时候,无宫人在旁,他们会谈论德太妃与太皇太后,为周卫两家的陨落拍手叫好。
太皇太后与德太妃二人,一个明面得宠,一个暗地里得宠,仿佛两座大山,压得宫里一众妃嫔喘不过气来。
能活下的皇子,尽数母妃早逝,资质平庸,而能活下来的嫔妃,要么不得宠,要么没儿子,要么不能生育。
太上皇饿得几欲作呕,偏偏脑袋在药物的刺激下越发清醒,能听见那些个议论,一点一点敲碎他对过往的认知。
更叫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全都在赞扬楚聿修。
新帝仁慈,妃嫔们无需陪葬,更无需剃度出家苦修。
年轻未生育的,可放出宫,回归家族,日后嫁娶随意。
育有子嗣的,划分出两座宫殿供她们居住,颐养天年,除非日后做出有损天家威严脸面之事,否则待遇同以往无异。
至于太上皇的子嗣,早在新帝被册封之际便被封为王爷,只是没有分到府宅田地,而今新帝有旨,给诸位皇弟分了合适的府宅田地,让他们搬出皇宫生活。
不但如此,资质平庸却有心为朝堂分忧的,可在朝中掌实权,从基础做起。
公主们也承了新帝恩泽,太上皇早前乱指的婚约,尽数作废,且给了她们自行选择的余地。
一句句感激涕零的话钻入耳中,磨去了太上皇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