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但泽事件(七)(1 / 1)帝国女相:铁与血首页

不止是弗里茨绝望了,维姬也对这冷酷无情的宫廷感到焦虑失望。弗里茨给国王写了两次信,给奥蒂莉娅写了一次信,在信中表达想要立即得到回复,但他没有从奥蒂莉娅那里收到任何回音。而威廉倒是回了信,不过信的言辞十分愤怒激烈,令弗里茨心碎。维姬和自己的母亲庆幸着:  “幸好我是生在英国,英国的人民并不是奴隶,他们决不会允许自己被这般对待。”  然而无论是威廉还是奥蒂莉娅都对她的愤懑庆幸不理不睬,他们只顾推行自己的政策。恼火而又无人理解的维姬只好也收拾行李,去追寻自己的丈夫。  “你来了,”弗里茨对维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他和妻子絮絮念叨着,“你先去休息休息,文特尔先生还在,我还得和他说话。”  “文特尔先生是?”维姬恨不得马上就和丈夫一诉衷肠。  “他是但泽市长,来和我商量不久之后的欢迎晚会的事宜。”  文特尔对国王发布的政令也是满腹牢骚,但他并不敢在王储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愠怒。不过看着王储也不甚欢喜的神情,他约略猜测到,王储对这一政策也是不满的。于是他隐晦地试探着王储的态度,希望他能够表现出一点反抗父亲的勇气。  王储即使对威廉再有所不满,也不会表露在外人面前,他彬彬有礼地送走了文特尔,面对维姬的时候才开始诉说自己的苦闷:“父亲完完全全被煽动起来了,我之前反复警告过他,但他只把逆耳忠言弃如敝履,却拣选着俾斯麦那顺耳的话来听。我也是王室成员,是王位的继承人,内阁的决定竟不向我通报!”  “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就该公开和说出来,只和我在家嘀咕是没有用的。”心中憋着一口气的维姬冷冷地哼了一声,这话并没有让王储恼怒起来,反倒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个弱点——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时候太过懦弱,不够勇敢。是时候向民众展现自己的坚定了!  于是王储坐下来,先给威廉写了封信,他在信里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情,明确声称这命令不是自己所赞同的。同时他还抱怨说,自己并没有被邀请参加内阁的讨论,而自己身为王位继承人,应该有责任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把信寄往柏林,第二天便携着妻子前去但泽市政厅,参加市政当局的欢迎会。  “实在是抱歉,殿下,眼下这种情况,但泽市很难真正而充分地表达出见到您的愉悦。我也很难找到词句抒发我的欢迎之情。”文特尔的话在官方之余有一丝暗藏的情绪,而弗里茨也未能在答谢词中压抑住自己对父亲和奥蒂莉娅的不满:  “我同样感到遗憾的是,在我到这里来的时刻,政府和人民之间产生了不和,这个消息使我十分震惊。导致这种事态的种种安排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并不在场。我也没有提过导致这种情况的建议。但是我们大家,特别是我,是最为熟知国王陛下的崇高的、慈父般的意向和豁达的心胸的,我们大家都确信,在国王陛下的统治下,普鲁士正满怀信心地走向天意赐予它的那种宏伟境界。倘若有什么人蛊惑了陛下,那也只是陛下的一时兴起,只要及时纠正,我们都相信决不会有损陛下的赫赫威名。”  王储的这一番话马上就上了地方报纸《但泽报》,这报纸过去的影响力从未超出过但泽及周边地区。但这一次,从未关注过《但泽报》的柏林报纸都收到了消息。奥蒂莉娅自然也看到了报道。她冷冷地把报纸一卷,又把刊登着维姬言论的《泰晤士报》顺手捎上,然后大步流星地去见威廉。  “陛下对家庭怎么看?”刚享受完下午茶的威廉被奥蒂莉娅劈头盖脸这么一问,一时间还处于脑筋不清醒的状态:  “家庭?奥黛,我警告你,你可不能有非分之想。”  “您……”奥蒂莉娅强忍着把两张报纸拍到威廉脸上的冲动,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我认为有时王室家庭的影响可能会触发重大的事件,甚至涉及普鲁士政治,不知陛下是否认同这一点?”  “哦哦,这话确实有道理。”威廉明白自己之前误会了,一时间一张老脸臊得通红。为了摆脱尴尬,他回答得又急又快。  “陛下认同就好。那现在我请陛下读一下这篇文章。”奥蒂莉娅一边说着,一边先把《泰晤士报》递了上去。眼看威廉颇有疑惑地读了起来,她才在一旁淡淡补充,“这是王储妃写给其母维多利亚女王的信。”  威廉一目十行地快速读完,本来还有些微红的脸立即变得又黑又青。他的双唇抿紧又松开,最后向上撅了起来。他保持着日常的习惯把报纸折了两折,随即啪嗒一声掼在了桌上。他气咻咻地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本能地叉在了腰上。他反反复复在屋里踱了好几圈,这才恼火地转向奥蒂莉娅:  “我真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奥蒂莉娅一时间都有些同情这位可怜的老人了,她捏了捏手里的《但泽报》,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通知  奥蒂莉亚一时间都有些同情这位可怜的老人了,她捏了捏手里的《但泽报》,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通知威廉,还有更令他无法接受的事呢。而威廉以不符合年龄的敏锐注意到了奥蒂莉亚的踌躇,于是他大手一挥:“你就说吧,想必还有更糟的消息,但说实话,还有什么消息能比这更糟糕呢?”  “陛下请看。”既然威廉有言在先,奥蒂莉亚也就从善如流地把报纸递了过去。威廉接在手里,扫了一眼标题,嘴里不自觉地啧啧两声。随后他继续读了下去,本来翕动的嘴唇逐渐抿成了一条刚硬的直线,随后下唇的一丁点皮肤被直线吞没,使得下巴上松弛的纹路一时间紧绷起来,显出与平日完全不同的严厉。他的眉头随着阅读的深入而逐渐拧成了一团疙瘩,直到最后也没能解开。报纸甫一读完,威廉立刻把它扯成了几大块,接着又像不解气似的,把它们分别撕成了细碎的纸末:  “简直是……岂有此理!他是普鲁士的王储,是普鲁士的军官,是我的儿子,他怎敢?!他不仅容忍了此类反对的言论出现在自己的宅邸中,自己竟也参与其中!”  “王储只是容易软弱,他的意志时而会被王储妃压过而已。”奥蒂莉亚半真半假地相劝,结果威廉更是被撩拨得火冒三丈:  “一个国王,如果不能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又如何能管理好一个国家?现在普鲁士的王储还要为这悲剧的结局亲手添上一笔!我要褫夺他的军衔,剥夺他的一切职务!至于他的妻子,没准我可以让她去英国做一趟旅行……或者让她自己选择去留!”  平心而论,奥蒂莉亚巴不得威廉真的能赶走维姬,褫夺弗里茨的职务,但她也深知,这是不可能的,威廉只有这一个儿子,而且王储变动是会影响到王室的根本。因此她这次真心实意地劝说着威廉:“我是可以理解陛下的愤怒的,但是我还是得尽我的责任,提醒您一句,您是一国之君,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能完全依仗自己一时的好恶,而是要完完全全考虑过国家的利益。”  “奥黛,我们这么说吧,你来想象一下,如若有一天,你的儿子长大了,然后你发现他竟然开始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耍鬼把戏,你会怎么想?你……唉!”威廉一时还不能用冷静理智来面对这一切,他恼火地上下挥动双手,活像一只巨大的风车。  “那两个小家伙现在就天天在我眼睛底下耍鬼把戏。”,奥蒂莉亚嘟囔着,也不是很同情威廉你,毕竟自己家的两个也不省心。不知道如果自己那两个鬼主意一大堆的家伙要是威廉的孩子,威廉会不会发了疯。  “我只希望我的家庭重归秩序,至于国家利益……”威廉的手徒劳地挥舞了一下,“从重处理王储这近乎叛国的行为就是对国家利益的保证!”  ,奥蒂莉亚心里一咯噔:看来国王是打算把叛国罪的罪名扣在王储头上了。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处理全在国王的一念之间。从古至今,因此被处死的王子不在少数,但也有许多王子顶着这个罪名顺利活下去。尤其是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他十八岁的时候因为不堪父亲虐待而试图逃去英国,被父亲知道后关进了屈斯特林,他父亲本想以叛国罪处死他,但最后腓特烈还是活了下来,并且成了一代英主。不过,奥蒂莉亚很确定王储没有腓特烈大帝的才能,她连忙挽住威廉,想把屈斯特林的先例从他脑中排除出去:  “陛下想下命令就尽管下命令,只是不要把王储关进屈斯特林。毕竟历史可没有站在腓特烈大帝的父亲这一边,虽然现在看来,他有可能是正确的。”  威廉深深看了,奥蒂莉亚一眼,片刻之后才淡淡的摇摇头:“,奥蒂莉亚,我突然发现,你其实是个挺可怕的人。”  “哈?”,奥蒂莉亚瞪大了眼睛,想看看威廉能说出什么。后者继续说下去:  “其实无论是王储妃的信,还是王储的言论,都是对你攻击得更多,你却可以冷静对待。”  “要我说实话的话,陛下,其实这些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有关王位继承而已。我当然可以冷静处理了。”  “那很好,等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时,你再去找他谈谈,让他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如果,奥蒂莉亚能和王储关系良好,威廉当然乐见其成,但现在他暂时还不打算原谅王储,“至于弗里茨,我还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威廉说到做到,他果然写了信痛斥了弗里茨一顿,维姬对此深感羞辱,她恼火于自己的公公把自己的丈夫当个小孩子来对待,却浑然不知威廉对她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弗里茨在之前的信里态度强硬——“我以为法令是非法的,对我王室和国家前途甚为危险。我拒绝参与任何这类措施,并请您让内阁知道我的抗议”,威廉的态度也不逊色:  出版法令并非非法,它是经过论证的,合法合规的命令。但是你的但泽讲话确实极不合规矩的。如果是报纸歪曲了你的讲话,那你应该当众予以更正。如果刊载无误,那你就应当宣布收回自己的言辞。我要求你承担起再也不要发表一次类似这种声明的责任。如果再发生此类事件,就要召你回柏林,在柏林将作出决定:你是否还能保持你现在的指挥岗位。”  要让奥蒂莉亚来说,王储此时就应该说些软话,祈求父亲原谅,再认个错了解此事。但这一次弗里茨似乎决定要顽抗到底,他给威廉的回信好险没把威廉气得吃不下晚饭:  “我请求父亲在我行动有错时原谅我。但是我的话并不是没有经过思考的。我早已对我的良心和地位有所负债,我所怀有的信念符合真实,我日益明确地感觉到了。只是出于也许能避免同您发生冲突的希望,我才遏制了我内心的声音。但是现在内阁完全无视我而作出了危害我和我的孩子们前途的决议。我将要以您维护您的信仰那样的勇气来维护我的信仰。因此,我一个字也不能收回,但我将保持沉默。此外,如果您有令,我将把我在军队和内阁内的职务奉还膝下,并请求指定我该去的地方,或者允许我选择一个我能够远离政治的地方。”  ”看看,看看,这就是我的好儿子!“威廉几乎是在咆哮,奥蒂莉亚识趣地保持沉默,“倘若我不把他关进监狱,他怕不是要砍下我的头?!”  听到这话,奥蒂莉亚就知道威廉处于盛怒之下,不好直接劝服,于是她出言提醒:“陛下不是要从巴贝尔斯堡去新宫巡阅训导队吗?我们还是先出发吧。”  威廉这才想起确有其事,于是他暂且不计较弗里茨的回信,气哼哼地上了马车。奥蒂莉亚也跟着挤了上去,结果被威廉一瞪眼:“你跟着上来做什么?”  “我是您的情妇呀,同车十分正常。”奥蒂莉亚腆着脸皮坐了下来,威廉横了她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自顾自地生气。  “陛下,“威廉可以沉默,奥蒂莉亚却不能,她扫了一眼随侍的仆人,操起法语说道,”我请您重新考虑对王储的处罚。在当前的王权和议会不断的斗争中,王室内部的纷争要加以缓和,最好置之不问,”  “你是要我装聋作哑喽?”威廉语带嘲讽,也用法文作答。  “我得说,您作为国王和父亲,首先要关心的是,不使这两者的利益受到损害,请您对押沙龙这孩子谨慎小心些吧!”奥蒂莉亚这也不算什么好话,毕竟押沙龙是《圣经》里出了名的逆子,他仗着大卫王的宠爱胡作非为,最终身败名裂。  “哼。”威廉依旧愤愤然。奥蒂莉亚只好把之前的说法再重复了一次:  “陛下,请避免在愤怒的影响下作出决定,只有考虑国家利益的理由才是衡量的准则。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您,请您以腓特烈大帝为鉴。在腓特烈·威廉一世和他儿子之间的冲突中,当时的人们以及后世的同情心都在他儿子身上,因此,把王储当成牺牲品的做法是不明智的。”奥蒂莉亚的话让威廉冷静了下来,最后他不耐烦地胡乱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同了奥蒂莉亚的说法。  弗里茨暂时保住了他的王储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