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明婵就到了渭水边。
只是要去漳州方向,就得走水路了。
渭水水面澄澈,是一片赏心悦目的淡蓝色,远处与天相连,天边的云彩犹如浮在水面上。已是入了深秋,天际只零星的有几只大鸟飞过。
一只大船翩然的从水上漂着,那船有三层,高大雄伟。然而飘在这江面上,却犹如没什么重量一般,像纸做的一样轻飘飘的。
穿着素衣的孩童静静的看着湖面,水纹一波一波的荡漾。
明日下了船,再走半日便可到达太辰寺了。太辰寺虽然不在京城,然而却是国寺,皇室曾出过几代皇子王孙在此寺庙修行。那里寻常人家出生的香客可以进去上香,却不能留宿。
而太辰寺的藏书阁更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了。
姬星梧眸色微闪,想起明婵当初劫狱,就是拿得雍王的令牌。
不过啊,他那个王叔一向胆子极小,根本不可能把令牌给一个被下旨灭门的罪臣之女。更不可能踏这趟浑水,去救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所以啊,那个令牌她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呢。
明婵坐在船前和几个船夫坐在甲板上拉呱,桌子上放着一碟瓜子,两壶热茶。
一共四个船夫,一个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另外三个看着也不过是二十出头。
那天浮弟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明婵不是那种无脑偏信的人,燕王名声确实好,然而好的名声也可以用一些手段制造。利益摆在前头,去相信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的品性,实在是一个愚蠢的做法。
“李大伯,你们在这走了多久的船了?”明婵笑眯眯的问。
“二三十年啦。”
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姓李的老伯皮肤黝黑黝黑的,面上带着淳朴的笑容。他腰间扎着个灰不溜秋的汗巾,灰蓝色的短襟袖子被他高高摞了起来,露出皲黑有力的胳膊。
“听说渭水那头乱得很,咱们过去不会有什么事吧?”明婵好看的眉头蹙起,面上故意露出担忧之色,不动声色的套着话。
“咱们平头百姓,能有什么事?”李老伯摆手道,“那边啊,都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大事。一群乌合之众要造反,朝廷派下来的兵又没什么本事,这才一直僵持着。不过前些日子啊,燕王派了人下来镇压招安,这边的地界就安稳了不少。”
燕王果然派了人过来,还真被浮弟说准了。听着船夫的话,燕王在这边应当也是颇有威信的。
明婵笑眯眯的颔首,道:“从前我还在北疆的时候,就听说过燕王威名,如今到了渭水这边倒是又长了些见识。”
说着,明婵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四下,见没有别人了,便压低了声音说:“不过我听说呀,燕王如今招纳兵马 ,也是想造反呢。”
李老伯脸上出现惊讶错愕之色:“燕王殿下那样高洁的人,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只是如今许多汉子找不到差事,这才将人招纳到麾下,避免人闲出事来。”
另外的一个船夫也附和道:“是啊,是啊,燕王殿下还对左右近侍说过,渭水这边造反的百姓也不是全然是坏的,都是被逼的,朝廷赋税太重,又轻易找不到活计。原本分配的田产也收了回去,这才导致那边百姓造反,若是能吃饱喝足,谁又愿意造反呢?所以燕王这才将人招纳的。”
这话说的有几分不一般了,倒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明婵面上就闪过几分微妙之色。果然啊,这个燕王不简单。
首先他和近侍的话,是怎么传的天下皆知的?还有这话,不光是表现了燕王的爱民如子,还有他的大度贤明。还站在百姓这边,将村民造反的原因,归结于皇帝不仁,官逼民反。
瞧瞧这话,多不简单啊,这话要不是燕王刻意宣扬的明婵都不信。
这话头就挑开了,酒意上头,一时间几个人讲话也都放开了。
其中一个船夫嘬了一口浊酒,道:“其实吧,我倒是挺希望燕王殿下造反的。现在这位陛下啊——”
话尾绕了一下,带着些啧啧叹息声。他凑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是太子去了,赵王殿下又造反了,这皇位怎么也不能让天煞孤星做了。”
另外一个船夫也符和,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就是啊,这位陛下一登基,天下各地干旱的干旱,洪水的洪水。那么多地方颗粒无收,他还加重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