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风景上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转身朝车子走去。他是时候向她发动进攻了。晚餐已经吃完了,他们喝光了瓶里的香槟和壶里的咖啡,剔净了鸡肉,吃完了一串葡萄。现在他准备接受应得的回报了。她从车后座上看着他。他在悬崖边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一边叫着司机,一边朝她走过来。他有着高个子男人常有的那种自信和优雅。他是个有吸引力的男人,比艾琳之前的情人们有魅力得多,但她害怕他,而且她的恐惧不只是源于她所知道的他的过去、秘密,以及他的刀子,还源于对他本性的一种直觉认识。不知怎么的,她知道他的魅力不是自然散发的,而是精心操控的结果,如果他对她好,那是因为他想要利用她。
她已经被利用得太多了。
沃尔夫钻进车坐在她身旁。“你喜欢今天的野餐吗?”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欢快一些。“是的,感觉很好,谢谢你。”
汽车发动了。他要么会把她带回他的住处,要么会送她去她的公寓,要求上楼喝一杯。她必须想出一种积极的方式来拒绝他。她突然觉得荒唐,她表现得像个吓坏了的处女。她想,我在做什么?把自己留给真命天子吗?
她太久没说话了。她应该表现得诙谐而迷人的。她应该和他聊天。“你听说战争的消息了吗?”她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这可不是个轻松愉快的话题。
“德国人仍然占据着上风。”他说,“这是当然的。”
“为什么是当然的?”
他高傲地对她笑了笑。“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种,主人和奴隶,艾琳。”他像是在给一个女学生解释简单的常识,“英国人当主人当得太久了,他们已经变得软弱了,现在轮到别的人来做主了。”
“那埃及人呢?他们是主人,还是奴隶?”她知道她应该闭嘴,她这是在冰面上行走,但他的自鸣得意激怒了她。
“贝都因人是主人。”他说,“但普通的埃及人是天生的奴隶。”
她想,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她打了个寒战。
他们来到城市近郊。此时已过了午夜,虽然市区还仍然嘈杂,郊区却十分宁静。沃尔夫问:“你住在哪里?”
她告诉了他。那么是在她家了。
沃尔夫说:“我们一定要再来一次。”
“我很乐意。”
他们来到了夏里阿巴斯区,他让司机停车。艾琳心想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沃尔夫转向她说:“谢谢你陪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改天再见。”他下了车。
她震惊地瞪着他。他在司机车窗旁弯下腰,给了司机一些钱,告诉他艾琳的地址。司机点点头。沃尔夫拍了拍车顶,汽车开动了。艾琳扭头看见沃尔夫正挥着手。车在路口拐弯时,沃尔夫开始朝河边走去。
她想:这该怎么理解?
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没有邀请她去他家,没有睡前喝一杯,甚至没有晚安吻。他在玩什么把戏?欲擒故纵?
出租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对整件事困惑不已。也许这是沃尔夫激发女人兴趣的技巧。也许他只是有点古怪。无论什么原因,她都感激涕零。她往后靠着,松弛下来。她没有被迫在拒绝他和同他睡觉之间做出选择。感谢上帝。
出租车停在她的公寓楼外。突然之间,三辆车不知从哪里轰鸣着冲过来。一辆停在出租车正前方,一辆紧紧贴在后面,一辆停在侧面。一群男人从阴影里冒出来。出租车的四扇门都被猛地拉开,四杆枪指了进来。艾琳尖叫起来。
一个头探进车来,艾琳认出那是范德姆。
“跑了?”范德姆说。
艾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我还以为你要枪毙我呢。”她说。
“你在哪里和他分手的?”
“夏里阿巴斯。”
“多久之前?”
“五到十分钟吧。我能下车吗?”
他朝她伸出手,她踩在人行道上下了车。他说:“抱歉我们吓到你了。”
“这叫亡羊补牢。”
“说得很对。”他看起来彻底被击败了。
她心里对他涌起一片柔情。她抚摸着他的手臂,说:“你不知道我见到你的脸有多高兴。”
他给了她一个奇怪的表情,好像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似的。
她说:“你要不要让你的手下回家,然后进来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好吧。”他转向其中一个手下,一个上尉。“杰克斯,我要你审问出租车司机,看看能问出些什么来。让其他人走吧。我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到总司令部找你。”
“好的,长官。”
艾琳领着他往里走。走进她自己的公寓,让自己陷在沙发里,把鞋子踢掉,这感觉好极了。磨炼已经结束,沃尔夫已经走了,而范德姆在这里。她说:“你自己倒杯酒喝吧。”
“不了,谢谢。”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范德姆坐在她对面,掏出香烟。“我们以为他会毫无防备走进陷阱,但他很多疑,或者至少很谨慎,我们没抓住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用三言两语告诉了他野餐的情况。她省略了她对于和沃尔夫上床的想法,也没告诉范德姆这一晚上沃尔夫几乎没碰她。她说得很生硬,她想忘记这件事,不愿去回想。她说完了之后,对范德姆说:“即使你自己不要,也帮我倒一杯酒吧。”
他朝橱柜走去。艾琳能看出他很生气。她看着他脸上的绷带。她在餐厅时就看到了,几分钟前又一次看到,但她现在才有时间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你的脸怎么了?”
“我们昨晚差点抓住沃尔夫。”
“哦,天哪。”所以他在二十四小时内失败了两次,难怪他看起来那么沮丧。她想安慰他,用胳膊搂着他,让他把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抚摸他的头发。渴望犹如一种痛。她冲动地决定她大部分决定都是这样冲动地做出的今晚要把他带到自己的床上。
他给了她一杯酒。他最终还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弯腰把杯子递给她时,她起身用指尖轻抚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来,让她能看到他的脸颊。他只让她看了一秒,就把头扭开了。
她从没见过他绷得这么紧。他穿过房间,坐到她对面,笔直地坐在椅子的边上。他身上充满了一种被压抑的情绪,像是愤怒,但当她望着他的眼睛时,她看到的不是愤怒而是痛苦。
他说:“沃尔夫给你的印象如何?”
她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有魅力,聪明,危险。”
“他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