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蔷心里也明白,赵擎并不是戾帝那般心胸狭窄,他的根由是世家大族愿意应试科举者二十不足一。取仕不应,就表示人家对你的示好不感兴趣,士族集团不愿意接纳他这个皇帝啊。
如今已经不是马背上得天下靠拳头说话的时候,正值宽纳人才之际,赵蔷眼下也没太多法子。士族在士林中话语权高,若是与他们强来,便是归位国君的赵擎赵官家也会吃挂落,弄得灰头土脸呢。赵擎虽然不说,但是赵蔷也听朝中大臣私下讨论过,试水的童子科已宣告失败了。士族子弟应试者少,庶族倒是很热切,可战乱经年,底子薄族中子弟出色到能让士族认同的万中取一中再取一。
就在她替赵擎一筹莫展之际,一封撬不动利益关系,却能让赵氏姐弟痛下决心的奏疏已经奔赴在汝宁府到沣京的路上了。
汝宁府的府尹田正坤与叶应则一般出身庶族,但是他颇具才干,手腕过人,才得以居汝宁府之首,代天子牧百姓。府尹属吏之首的别驾,乃士族龚家出身,名唤九江,人称龚十三郎,与田正坤有嫌隙,也正是魏老板的靠山。好在田正坤有手腕,能玩转汝宁府,可出了汝宁府的地界,他一样不敢保证自己的奏疏能及时上达天听。是以他备了两份,一份如常进京,一份寻了得了心腹八百里加急赶赴京城准备先求见长公主赵蔷。
许蒙自然是不知道这天下间,上层中层及其他各层次的人是怎么过活的,他只知道自己的耳朵快被一群人吵聋了。
为了免腊月十六出幺蛾子,冯大勇与办喜事儿的朋友元大郎约了腊月十五下午就上门给他们帮厨了。第一单生意,又有冯大勇的脸面在,彼此都很宽容。
张春花与连巧娘在村里也是极为会来事儿的女性了,又与冯大勇媳妇打了这些时日交道,还有许蒙打探来的消息,到了元大郎家,两人也不露怯,搭伙默契,干活勤快利落。何况还有许蒙这个一心想要在喜宴市场上大展拳脚的“小能人”,三人很快得到了元家的认可。
元家日子尚算可以,除了鸡鱼这些自备的菜之外,许蒙提的几款菜色,富得流油、子孙汤和月老牵白头,他们都要了。席开五桌,许蒙不敢多给他上腌的鸡蛋,一桌就上两个,一切六牙,虽说看着散了,可寓意好。
元家喜事办得不错,菜也拿得出手,菜加上工钱,才比原先说定的那掌勺的贵了50文,这50文主要是贵在许蒙的腌鸡蛋上。
许蒙没敢下死劲要,一个腌鸡蛋比平时的就贵三文,五文一个。当然,他对外说这是看在冯大勇的面子上,不然这用了盐的鸡蛋,要不了10文一个,也得7-8文。
元家的喜宴办得好,年前娶媳妇的多,有人得了消息,便上门来打听。请了掌勺的那种,许蒙尽量不接,便是碍于冯大勇的情面接了,也是跟人家掌勺的好生商量,坚决不伤和气。
便是如此,张春花与连巧娘干了十天也赚了三四两银子,喜得两人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除此之外,许蒙还得了不少年后的喜宴订单,魏老板再次请许蒙过去,讲合作富得流油这菜色的事情,而江家更不会错过改良江山酥的机会。
说个题外话,江家虽说暂时没能卖掉江山卷,但是点心铺子生意却十分红火。当时许槐回去的时候,江糖便跟着一块儿去了,把红契签了才又回来。
他从许家寨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来看过许蒙,给冯家带了一些零嘴吃,闹得冯大奎最近一段时间一看到许蒙就叫“好吃的”。
这次富得流油一推出来,江糖也是消息灵通,要买方子搞合作。许蒙推说不敢做主,心里却盘算着与江家合伙腌鸡蛋。当下盐铁专卖,盐巴金贵是其一,其二就是你买的太多,会被盘问的。但是江家不一样,江家有靠山,比许蒙他们弄盐巴更省事儿。
许蒙推拒了江糖,自然也推拒了魏老板,咬定自己做不了主。而且他就那么点腌鸡蛋,全费在喜宴订单上了。他还暗戳戳地让人往外传,他多仁义,魏家酒楼和江家点心铺子要高价买他的腌鸡蛋,他都没卖,而是看在冯大勇的面子上,收了个成本家,好让办喜宴的人得实惠。
别看才十来天,许家寨在舆山县已经不缺名头了,缺的是高口碑、有质量的名声。树名与树人一样,需要费心竭力,且要像明星为了附和人设一样不断要求自己去做到。
三老太爷他们也是存得住气,得了叶应则的话,哪怕是江家这种签红契的订单,都没上杆子进城,而魏老板要谈生意这事儿,一时半刻是不成了。
腊月二十六这天,许迎、良才叔、许用他爹许西岭还有另外两个族人,他们赶在过年前最后一次往城里送鸡蛋、蒜苗和韭菜,顺带接了许蒙、连巧娘和张春花回去过年。
离别之际,莫说冯家人,尤其是冯大奎抱着许蒙的腿哭得哇哇叫,连四邻、刘太平都舍不得他走,酱油吴家的吴蒸还送了许蒙一瓮酱油。他平时倒是口齿伶俐,见了许蒙,舌头打结似的,只嘿嘿笑道:“就是点心意,别嫌弃。”
许蒙抱着那瓮酱油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点小狭隘,不过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天下自然有不狭隘和不能狭隘的人,但不是他,不狭隘者乃圣人,而不能狭隘者也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