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大人,阁下他到了。”主仆在门外恭声道。 克里斯耶夫刚刚换好崭新的白色教袍,一针一针的银线勾勒出袍子正面的新月形状,金色的独眼在银月里微微睁开。 “我马上就过去!”主教话音刚落,男人就已经自行开了门,他摘下帽子,冲主教扬了扬手,算是打了招呼,接着便直接坐到了一旁舒适的躺椅上。 “大人!”克里斯耶夫惊呼一声,他小步移到男人身前,万分恭敬地弯下了腰,“我昨晚刚从王城回来,一夜没有合眼,正准备去莫卡维宫给您送消息呢!” 克劳德的目光从他肥硕的身躯上移开,仰头示意他继续。 “对于极北边的几个城,法尔诺斯殿下已经同意打开城门,他决定接受莫卡维大人们的帮助,资助建立新的宫殿,更是为了方便各位大人们的协助管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主教,”克劳德摆摆手,“你知道的,我想听的是关于那个神谕少女的事。” “哦,哦!当然当然!”克里斯耶夫擦了擦额上的汗,“法尔诺斯殿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安,当得知那位少女现在正在什瓦拉做客时,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不可能。”克劳德的语气淡淡的。 “大人!”主教的声音都在打颤,他猛地跪在了躺椅一旁,双手抚着胸口,“以□□义发誓,赌上全北国人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大人!我没有半句谎话!殿下他……他对那个少女的那个传说似乎并不在意……” “我并没有质疑你,主教,”克劳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感受到男人的颤抖,他只是微微一笑,“快起来吧,你的殿下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他明明一直在暗中保护神谕之女,却在我们把她偷到手后表现的如此冷静,只有两个可能……” “……大人……”克里斯耶夫起了身,却依旧不敢抬头。 “一是他在忍耐,在酝酿新的计划,二是,”克劳德顿了一下,“他可能已经不需要她了。” “这……大人,我不是很明白……” “那个女孩可能已经透过某种方式把神的指示告知了你的殿下。” “不不不!大人,这不可能!”克里斯耶夫急忙为自己辩护,“法尔诺斯殿下的一举一动如今都已经被牵制,我派去的人每一天都紧紧跟着他,不会有任何差池的大人!” “但愿如此。”克劳德看了一眼已经被汗浸湿的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示意他接下。 “不用害怕,主教,你表现的很好。”克劳德的表情友好又真诚,嘴角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谢谢大人,”克里斯耶夫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您今天的心情似乎很愉快。” “哦?”克劳德背靠在舒适的羊毛靠垫上,双手手指交叉,“也许吧。”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主教胸膛的金色独眼上,“你的下一次全城步道是什么时候?”他忽然问。 “就在十天后,大人。”克里斯耶夫立即回道。 “你们坚信传说中的神之眼会在夜晚的新月里注视着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给与他们庇护和希望,”克劳德喃喃道,“可是它却抛弃了我们,主教。” —————————————————————————— 一辆黑色马车在莫卡维宫的侧门外停下了,车夫打开门,三位年轻的妙龄少女依次走了下来,她们穿着蓝色的绸布长裙,盘发里插着一朵白色的雏菊。 右边的独眼门卫懒懒地伸了手,接过车夫手里的铜质徽章,“厄尔.齐达大人的新玩意儿,”车夫恭敬道,“都是从金盏花酒馆里拉来的,扉雪夫人的三个新女儿。 “你带着人进去,“独眼门卫对左边的同伴说道,”把女孩们送到厄尔大人的房里,再领着这位先生去找查拉,老规矩,三袋铜币。“ 宫门关上,独眼看到同伴带人离开后,便打了个哈欠,放下佩剑,准备去偷个懒喝杯酒,却在这时又听到了马的嘶吼声,他眯着仅剩的一只眼,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抱着一个少女坐在马背上,他们停在刚刚的马车身后,那少女长相一般,穿着黑色的绸布裙,耳边也别着一朵雪白的雏菊。 “今天的最后一个。“男人将少女抱下马,对独眼说道。 独眼上下打量着他们,又拿起了佩剑,撇撇嘴,一副老于世故的模样,“快点滚吧!我说,骗人居然骗到莫卡维宫来了,“他看了看少女,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与嗤笑,“据我所知,厄尔大人的品味可从来没有这么差过。” 艾尔力克皱了皱眉,握紧了腰间的枪,玛蒂尔蒂没有说话,她只是张开了手,将东西送到了独眼的面前。 在看到银质徽章的那一瞬,独眼浑身一个激灵,徽章上雕刻的眼睛正微微张开,在新月里看着他。 这是……这是那位大人的东西!不过那位大人可从来没有领过任何雏妓进入莫卡维啊!可是……可是这枚徽章分明是……独眼的脸色有点发白。 玛蒂尔德注意到了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嘴角的微笑慢慢咧开了,“你看到了,”她的语调上扬,“我是特殊的,和刚才的那些玩意儿不一样。“ “……大人现在并不在宫内,我先让人带您先去客房内稍作休息。”独眼一反刚刚的态度,伸手抚在胸前,颔首,身子微微前倾。 玛蒂尔徳提着裙摆向独眼表示感谢,趁他打开铁栏杆的宫门时迅速回头冲艾尔力克做了一个鬼脸。 艾尔力克不由地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他们在旅店的情景。 “这就是你的计划?”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换下了质地粗糙的黑袍,穿上了一件深色绣花宽袖的绸布长裙,杂乱的棕色长发被她编成了一只垂在胸前的独辫。 “相信我,这件衣服不会让你白白破费的,”玛蒂尔德从身旁的木桌上拿起一只白色雏菊,她折掉了三分之一的花茎,将花插进了自己耳边的头发里,“这朵花也不会。” “要知道,在什瓦拉城里还没献出初夜的□□,都会在耳边戴上象征纯洁的白色雏菊,莫卡维里的那些怪物每天傍晚都会买进这样的□□,以它们随身的徽章作为凭证,我们赶在日落前,就有有很大的可能混进宫殿,希望守卫会认为我是某位大人刚刚买进的新玩意儿。”玛蒂尔徳对着床边的镜子观望了一会,又拿起了梳子。 “我以为你是第一次来什瓦拉,”艾尔力克皱了皱眉,露出猜疑的神情。 “我希望你还记得希洛克,”玛蒂尔徳瞥了他一眼,“那个本该带着我们进城的人。要知道,一路上他可自言自语了不少关于什瓦拉“好生意”的行情。” 艾尔力克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怀疑会让人产生间隙,那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可是不利的,“玛蒂尔徳耸耸肩,“我把你当作伙伴,艾尔力克,至少先现在是。” “你为什么要想办法混进莫卡维宫?”他忽然低声道,“绝对不是因为伯莎。” “我可以和你保证,”玛蒂尔徳对上他的目光,“我会努力帮助你进入宫殿,并且救出那位神谕少女。不过你猜的不错,我也有我的任务要完成,至于那是什么,原谅我现在无可奉告。”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艾尔力克问了在酒馆里同样的问题。 玛蒂尔徳细长上扬的绿眼睛在烛火中闪闪发亮,“因为你是个好人,艾尔力克。”她也给了同样的回答。 此时已近黄昏,红金色的光照在莫卡维优美的七个尖顶上,显得肃穆又迷人。进了铁门,独眼带着他们穿过宫外的草坪和雕像,上了石阶,来到了左侧的一个小门外。 他敲了敲门,不多久一个微胖的妇女拿着烛台打开了门,她面带友善憨实的微笑,目光扫过眼前的男人和少女,最后落在独眼身上。 “莎拉,这位小姐是克劳德大人的……,”独眼斟酌着合适的称呼,“呃……客人。”他示意玛蒂尔徳拿出那枚银质的徽章,妇女的身躯明显一震,“我明白了,我会将她带到大人的会客房里去的,”莎拉举起手中的燃着的烛台,让出半个身子,并向玛蒂尔徳微微颔首,“小姐,请进。” 玛蒂尔徳冲身后的俩人笑了笑,提起裙子便走了进去。 独眼看到门缓缓关上,便冲他身旁的男人摆了摆手,“辛苦你了,伙计,跟我来吧,我们去找查拉,他对价格可一向公道。” 身后的人却没有任何动静。 “哎,我说……”独眼转了头,看到男人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际。 这是一条悠长又昏暗的走廊,太过柔软的地毯让玛蒂尔徳有些不习惯地踮起了脚尖,她注意到一旁的窗户都盖上了制作精美的黑纱,隔绝了大部分的阳光。而走廊的另一边,则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副金灿灿的人物油画肖像。 “小姐,这些画可都是用金箔上色,价值非凡。”莎拉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停留,便凑近墙壁高举着蜡烛,希望她能看清楚些。 玛蒂尔徳立即回给她一个感激的笑,那表情在莎拉看来既天真又有些可笑。 她和那些送来的女孩并没有什么差别,莎拉在心里默默道。 “这些画挂在这应该有很久了吧,可是我的老天爷,看看画里那些依旧闪闪发光的衣服!”她看到少女的眼里充满了单纯的崇拜,连声音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赞许。 “哦,当然,”莎拉敷衍道,“毕竟,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我打赌,那一幅必定是这儿年纪最大的,”玛蒂尔徳指着走廊尽头的一幅肖像说道,莎拉对上了她期待的眼神,声音里忍不住夹了嘲讽,“不,小姐,你身边的这一幅画才是这儿年代最久远的,听说比北国的历史还要久呢!” 玛蒂尔徳停下步子,她看了看身畔的画,故意提高了音调,用失望的语气叫道:“噢!我猜错了!”听到女孩近乎愚蠢的腔调,莎拉有些不耐地迈了步子,”这里左转小姐,我们得上三楼。“ 看到莎拉转过了身子,玛蒂尔徳又快速地看了眼那幅画像,这一次,她脸上那种谄媚又无知的表情消失了。 “咱们到了,小姐。” 莎拉为她打开了眼前的房门,印入玛蒂尔徳眼帘的是吐着橘色火舌的壁炉,象牙色的羊毛地毯,和舒适的深色扶手椅。房内靠窗一角还摆放着一尊巨大精致的人鱼雕像,就连汹涌的海浪和海边的礁石都被铜刻成了栩栩如生的背景。 “请您在这里稍作休息,大人一回宫,我们就会立马通知他的。” 莎拉准备关上门。 “请问,” 少女唯唯诺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那位被克劳德大人囚禁的女孩也在这一层吗?”莎拉察觉到了她脸上的失落,“ 我在酒馆听说,大人对她非常特殊,不过……这倒是她的幸运……” 莎拉看着她发白的脸,心里不免有了些同情, “那个女孩就在这一层尽头的那间房内……的确,她对大人来说非常重要,不过,现在这会,你才是大人的客人,而她,只不过是一个被囚禁的犯人罢了……” 莎拉立即噤声,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谢谢你,莎拉,”玛蒂尔徳扬起了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莎拉干笑了一声,便迅速地关上了门,紧接着,玛蒂尔徳就听到了锁门的声音。 待脚步声消失,她立即上前拉了拉门,“ 锁的还真是够结实,”她无奈地摇摇头,“希望他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话毕,玛蒂尔徳便掀起了自己的黑裙,解开了绑在腰上的绳子,她快速地将绳子的一头栓在角落里的人鱼雕像上,又行至窗边,拉开黑纱窗帘,刺眼的金色阳光登时透过玻璃洒进了屋子,她的鼻头一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打开窗户,她坐在窗头观察了一会,接着吹了一声口哨,隔了十几秒又吹了第二次,在吹到第六声口哨时,她终于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下墙壁的角落里。 玛蒂尔徳环顾了一会四周,便将绳子的另一头抛了下去。 艾尔力克爬上来时,玛蒂尔徳看到了他那被金色渡边的英俊脸庞,一缕黑发正搭落在他饱满的额头,那双蓝眼睛里因为印照着夕阳的余光,呈现出一种隐约的深棕色来,再配上他修长挺拔的身形,简直就像是一幅在窗边静止的美丽画作。 她忍不住又吹了一声口哨,“来吧,王子殿下,你要解救的公主已经离你不远了!” 对于她的揶揄,他只是皱了皱眉。 “那个门卫你怎么解决的?”玛蒂尔徳收起了绳子,又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 “用枪打晕,藏起来了。”他淡淡道。 “希望接下来也能这么简单,”玛蒂尔徳看了一眼房门,声音有些恼,“门从外面锁起来了,这可不在我的计划里。” 艾尔力克望着她烦恼的脸,嘴角有了一瞬的上扬,却被她捕捉到了,“有什么好笑的?”她不解。 “就在刚刚,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他走过她的身侧,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细铁丝,“没想到让你束手无策的竟然是一把锁。” 玛蒂尔徳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古怪笑点,她耸耸肩,看着他将铁丝插入钥匙孔内,转了两圈,只听见“咔嚓”一声,门便打开了。 “你居然会那些小偷的把戏,”玛蒂尔徳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真令人印象深刻。” “伯莎在哪里?”艾尔力克放低声音问道。 “尽头的那间房。”她伸手指了指走廊的那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