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1 / 2)外室首页

料峭春风过后,京城已是杨柳三月。

漫天的柳絮纷纷扬扬,靠城郊的一个幽长嘈杂的胡同里,一家门里哭闹打砸的响声儿动闹扰个不歇,整条街都惊动了。邻里拖拽着自家不懂事儿的孩儿靠着边角站着,交头接耳地对门里指指点点。

门里住的是,从江南那边来的一户夏姓人家。

家有一子三女,除了长女已嫁人不曾上京,养在身边的就一子二女。次子夏青山,三女夏花,幺女夏暁。夏家没出过功名,祖上冒青烟儿出了那么一个举人。儿子争气,去岁年初全家一合计咬牙卖了田产,欢欢喜喜举家进京。

夏家举人老爷夏青山年少成名,天资聪颖。原以为进了京便会一路高歌猛进,哪知去岁秋闱气运就止于此了。

名落孙山,夏青山至此之后一蹶不振。郁郁消沉,整日流连酒肆。

接触了几个同样落榜的“知己”,一来二去的,又沾上了个赌的恶习。

本就是个小富之家,虽说薄有家产,那家产也就够全家老小吃喝开销维持生计。哪经得住这么赌场里送?夏家的小子赌场跑了四五回,把家里输了个底儿朝天。眼看着家门风雨飘摇,夏家小子还不知错,举债又去赌了两回。

这么一闹,差点把小命搭进去。好容易将人捞回来,夏家却从此永无宁日。

这次来夏家打砸的,都是些赌场的人。

黑壮的赌场打手堵在夏家院子里,一左一右地架着死狗样儿的夏青山。布满横肉的脸说话是一颤一颤的,凶神恶煞地叉着大门不给关:“呸!今儿哥儿几个要是看不到银子,你家举人老爷这双手就别留了!”

说着,几人掏出刀作势就要剁手,吓得夏家老小抖擞地扑过来就要拦。

几个壮汉唬的一楞,反应过来当即怒了。他们只想要钱,不想背上人命官司,夏家这老的小的不要命地往刀口上撞,就是逼他们不给脸。黑着脸抬脚就一轮地踹,夏家老的老弱的弱,差点没叫他们给踹昏死过去。

眼看着夏青山手腕子被割出血,歪在地上的夏家人魂都吓飞了!

夏老汉六十的人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跪在地上,看得外头的街坊邻居都于心不忍。枯槁的手抖了抖,夏老汉巴拉壮汉拿刀的手喃喃:“行行好,求你们行行好!银子一定会还上的,你们放过我们山子啊……求求你们了!”

“放过?”这么多银子,还想放过?菩萨都没这么仁慈的!

打手当即哄笑起来,脚尖踢了踢夏老汉的脚:“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磕个头说放过就放过?美得你!”

“三,三千两?”夏老汉膝盖磨在地上,闻言差点没被这债务给吓厥过去!“怎,怎么会这么多?前儿个不才五百两,这才几天……”

“这不是你们不还吗,”打手眉毛一挑,翻了个白眼冷嗤道,“我说夏老汉,这京城可不像你们乡里,利钱可不就滚着滚着就大了。”

“那也没这么滚的!”

夏老汉也不是一点见识没有,气的直哆嗦:“你们这就是明抢!”

这分明就是欺负人!

“我们山子可是有文书的举人,功名在身,你们,你们敢!”

儿子读书习字这些年,夏老汉对官家也不是眼前一抹黑,科举里头的门道儿他多少知道一点而:“告诉你们,别太过分!逼急了,老儿带着一家老小去敲鸣冤鼓,求官家给我们主持公道!”

“敲鸣冤鼓?哟!”

京兆尹就是他们东家的亲家,还击鼓鸣冤?打手们当即哄然大笑。

夹着人的壮汉趁机唬一巴掌在夏青山的脸上,手落下抬起来,脸就肿了老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官家老爷也管不了!你们要拿不出钱,咱们就是将你们这举人老爷剁了手,进大牢里头去也使得!”

说着,他又踹了一脚:“老子倒是瞧瞧,沾了官司上身,你们家这废物老爷将来可还能再考得科举!”

夏家老小面面相窥,只觉得偏体生寒:“那你们剁了手也要不到银子啊!”

“不若,不若给我家点筹钱的时间,”夏母的脸煞白,要不是两个女儿搀着站都站不稳,“我们家都是老实人,你们只管放心,我们一定还的!”

“我呸!”

一个黑脸蒜头鼻的粗壮大汉一脚将夏老汉踹到一边,搓手就是一口痰:“你们还得上?三千两雪花白银啊,你以为是三两?我呸!穷的三百文都掏不出来,老子就是把你们家拆了都还不上!”

“大爷啊!”

夏母憋半天忍不住嚎啕大哭,推开拦在夏暁夏花姐妹冲出来跪下,“可你就是把我们山子的手剁了也拿不到银子啊!你们行行好宽限宽限吧!”

“山子啊!我们山子啊!”

皱巴巴的小老太太佝偻着腰还没案桌高,脚步不稳一下子栽在地上起不来。她也顾不得其他,索性就躺在那儿哭:“你们来了这么多回,该拿的也拿走了,我们家真是什么都不剩了啊!你,你打死我们吧!!”

一家子老弱病残,抱团痛哭。

外头看着的邻里唏嘘,小声的声讨起来:“可不是,就是逼死人也不是这么个逼法!”

这群打手要债都见惯不怪,哪里还有什么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