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官道上,一行人策马急驰,泥水飞溅,夏字帅旗在狂风骤雨中猎猎作响。
“将军,前方快到盛京了,咱们要不要先找个避雨的地方歇一歇?”
“算了,大下雨天的,”为首之人红衣玄甲,满面急色,“通知弟兄们快马加鞭,进城再歇。”
“是!”小将士领命的声音铿锵有力,瓢泼大雨中依稀能看出她身量娇小,是的女人。
没有人再出声,一行人催马向前,所过之处犹如疾风扫过,只留残影。
晨光熹微,雨渐渐小了。
夏枫在城门口勒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凝视着高耸威严的城墙。她秀眉轻促,一时间有些恍惚,五年了,上次入京,自己还是个小姑娘。
“西北夏将军奉旨入京。”小将士将引信交与守城官。
守城官双手接过,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只见骏马良驹上的女将军唇红齿白,英姿飒爽,慌忙低下了头,不敢亵渎。
“将军,回府吗?”进了城门,小将士问道。
“千珊,你随我回府沐浴更衣,我要进宫,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小将士应道,她名叫千珊,是夏枫的侍女。
夏枫回头看向身后随她千里奔袭的众将士,隽秀的面庞坚韧决然:“兄弟们,进了城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记我账上。午时前国公府汇合,我有要事吩咐。”
匆匆忙忙地回到国公府,夏枫一刻不敢停歇。一炷香后,她换了身利落的云纹箭袖,长发束起,带着做小厮打扮的千珊,赶往宫城。
西北夏家世代戍守边关,她是这一任夏国公唯一的女儿,也是夏家军未来的主帅。从小到大别说彩衣罗裙,连女装都没碰过几次。
西北风沙冷厉,将士们枕戈待旦,女子耕种纺织,兼顾内外,亦能撑起半边天。
女儿装束娇美俏丽,闲适雅致,却不适合保家卫国的女将军。
夏枫不喜欢盛京城,总觉得荣华富贵,温香软玉里藏着无数让人毛骨悚然的阴谋算计。
但她不得不来。
老皇帝这口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大庆政权更迭一触即发,八方势力云集盛京,谁都想分一杯羹。
不过,夏枫进京不是为了分老皇帝这杯晦气的断气汤。
夏家镇守北方,手握大庆近半的兵权,新皇帝就算脑子进了水也不敢一登基就招惹夏家。
夏枫进京是抢人来了,抢她少女时的意中人。
这意中人是位小皇子,据说五岁能诵,七岁作诗,是出了名的盛京神童。可惜十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从此成了个病秧子。
五年前的宫宴上,夏枫照旧一身男装。
她随了母亲的剪水双眸,生得美艳摄人。豆蔻少女,花儿一样的年纪,只可惜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大家闺秀该有的娴静,是个风一样的假小子。
正躲在角落里偷偷喝酒,夏枫忽然听到干净的少年声音,恍然觉得,就像听到了清早林子里特有的风声,清脆空灵。
抬头望去,只见锦衣华服的少年皇子正在为皇帝祝寿。骈六俪四,拗口到不行的贺词从他口中念出来,朗朗动听,流畅舒适。
大殿中央的人文雅俊秀,贵气天成,眼角带着点儿病态,长得哪哪都合夏枫心意。
她仔细认真地打量了几番,只觉得这病美人儿,从头发丝儿到靴子底,都有无比吸引力。
十三岁的夏枫,就这么被勾了魂,从此往后,心里梦里,只剩一个人。
宫中到处死气沉沉,昭示着老皇帝没死也快咽气了。
夏枫站在大殿中央,看着太子笑得有些扭曲的马脸,咽了口唾沫。要不是佩剑不能带进宫,真想一剑鞘给他呼上去。
“夏将军,孤知道,你们夏家世代忠烈,定能守护好我大庆西北边境,”马脸太子目光闪烁,“舅舅说,有夏家在一日,我大庆就太平一日。”
太子的舅舅王茂,乃是当朝丞相,王氏一族,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自先帝起,朝堂上就没有皇帝说话的份,外臣入京,先拜丞相。
这太子随了他那没存在感的父皇,空有心气,既没胆量又没能耐。将来估计当不成个好皇帝,但必定是个拱手送江山的好傀儡。
夏枫内心腹诽了这没用的父子二人组一万遍,表面依旧是个忠良臣子样。
她拱手作礼,不卑不亢道:“谢殿下夸赞,臣此次进京匆忙,还未来得及拜见王相。”
一句话说进了太子心坎里,他坐于上位,志得意满:“你是武将,进京先来见孤就是了,拜见丞相就不必了。”
哟,您竟然还知道自己是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