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两句什么，但大怪鱼神情冷漠，恐怕也劝说不了什么，只能低头跟着走。

可能刚才雉鸡的尖叫，惊动了同类，随着一阵彼起此伏的鸣唳，半空竟飞出无数彩色羽翼来，遮天蔽日。杜若本能想到，完了，捅了蚂蜂窝了！

这些雉鸡精瞬间完成集体大移位，层层叠叠木桶般把一人一仙围在里面，全都探出尖厉的喙，直勾勾地盯着包围圈里的猎物，只等一声令下，万喙齐发，生生把眼前之物啄成肉泥。

杜若没见过这阵仗，本能向内靠了靠，躲在大鱼怪身后，“鱼尊，不会死得很难看吧？”

一想到浑身血窟窿，就扯得尊上的衣襟抖了抖。

大怪鱼凉凉的眼光顺着他的衣襟睨过来，叹了口气。

一、二、三——群雉正准备恶狠狠地下嘴，突然围成的木桶变形，中间裂开一条道，就见越来越宽的鸡道尽头，一只更大的鸡，不是，是一只形状如人的巨红鸟正迈着阔步，虎视眈眈看了过来。

然后杜若听到众雉鸡齐声唱诺：“毕将军，有小贼杀了我们同门！”

就见那毕将军迈着气派的粗鸟腿蹬蹬走了过来，瞅了一眼杜若，感觉气息弱鸡得很，不值一看，便专门瞪圆闪烁着火苗的红眼睛瞪视着大怪鱼。

大怪鱼也是骄横惯了的，若无其事回看了对方一眼，满脸不奈，“阁下挡了我的道——”

“你、说、我、挡、了、你、的、道！”那毕将军瞬间暴跳如雷，像被冒犯了，脖子探得老长，声音如河东狮吼在耳边炸响。大概这辈子都没什么神仙轻视过吧，所以是鼓足了气囊扯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声震寰宇！

声音未落，头上树叶缤纷，两旁的仙果花木已吓得瑟瑟发抖。

唯一的凡人更是嘤一声，双手捂紧耳朵唯恐震破耳膜。

效果甚好，那毕将军才收回探出的脑袋和脖颈，傲慢地缓缓转过身，挑衅地看向大怪鱼。

这么扯着嗓子冲尊上喊叫，杜若本能就害怕，连忙探头息事宁人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们只是路过.....借一下光。”

但没有鸟理她。

天地间的神灵，能抵住他这势大力猛、骄傲一吼的恐怕不多，哪个闻之不吓得屁滚尿流、识趣地逃开？

但眼前的白衫上仙却岿然不动。大鸟就奇了，用如灯笼的眼睛再探那白色身影，周身法力竟澎湃如海，别说自己刚才的朝天吼穿不透，再吼两嗓子，恐怕也振不动他一丝裙摆。于是心里默念了一下，六界中有此神通法力的也没几个吧。稍犹豫，化为人形，喝道：“阁下何方神圣，到我南陆有何贵干？”

杜若看着大怪鱼自大不耐的脸，就怕不搭理，惹恼人家，又自告奋勇说：“上神，打扰了，我等从北边来的，能否麻烦您通融一下，让我们过去？我们来南陆寻找一枚鸟蛋。 ”

就听耳边冷冷的声音道，“它算什么上神，不过一只粗野无知的精怪毕方。”

那大鸟听了好生气，翅膀立即炸了起来，“何方小贼，敢小看你毕爷爷？”

杜若就看到那只大怪鱼眉头皱了起来，又连忙劝解道：“毕将军莫怪，我家公子行了很远的路，脾气不好，当然没有小看你。我们是从北方的杏花潭来的，只是路过，讨扰了，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好不好？”

“他是谁？”毕方显然也识货，觉得此仙灵力充沛，几不可近身。

“我家公子是世代读书的......”话没说完，又听耳边冷淡的声音继续道：“我来自北溟，特意向你家主人讨要一只朱雀蛋的。你若去禀报，就快去快回，否则，赶紧滚开，费什么口舌！”

毕方和身后的其他鸟类本能互视一眼，明显都吃了一惊。

“毕将军，他说是讨要我们神君的蛋......”其中一只雉鸡的头头哆哆嗦嗦小声说。

“我听见了。”毕方一对火红的小眼睛倒瞬间冷静下来。

毕方作为守护南陆的大将，一向受到各方尊敬，平素也是横着走的，但听到对方来自北溟，隐隐猜到了是谁，否则也不会这么狂傲。他吃惊不是对方小看自己，对方是谁都小看，而是他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要向自己主人讨一只蛋。这让他的眼睛里顿时燃起火焰来，睁圆了眼珠瞪视着大怪鱼。

大鱼怪也不示弱，堪堪看着大鸟瞳仁里自己的倒影被火焰包围。

杜若一直有脆弱凡人的自觉，很怕这些法力强大的精怪们一言不合打群架，何况在人家地盘上，对方鸟多势众，放眼望去，全是有翅膀的，里三层外三层，天上还有飞翔的，都要乌云遮天了。这要打起来，大鱼自己不怕，自己怎么办？一介人类，别人一翅膀就能把自己扇飞吧。

“朱雀蛋，乃是南陆未来的小主人，你要我们南陆的小主人做什么？”毕方说着磨了磨牙。

杜若无言，是啊，朱雀可不是来自朱雀蛋的嘛。既然人家的主人是朱雀，自己要的蛋可不是人家未来的小主人？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残忍了，原来那株芜衡要吃的是这么金贵的东西，怪不得那青衣公子说这东西六界罕见。杜若有点给吓住了。

“要，自然有它的用处。不要罗嗦，赶紧滚开！”霸道的大怪鱼欺人太甚算是落下口实了，在人家的地盘上，坚持让人家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