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是厉害,但平时不要乱打听,我们这位阔邻脾气不好,平时就喜欢自己安静地呆着,不招惹他老人家,他才懒得搭理我们。一旦惹了他,不管你是六界中的何等尊贵上仙,都别想逃脱他的魔掌。”
杜若就睁着凡人聚光的亮晶晶弯月眼,朝阔邻的方向看呀看,看了许久,才纤纤细指指向半空中,“龟爷爷,你看那上面是什么啊?”
作为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从阔邻居的豪宅上空看到了有人影隐约急行,风姿飒爽,衣袂飘飘。以前不曾见过这等天人之相。
老龟搭眼一瞧,果然看到有仙人行在云端,从他猎猎翻飞的战袍中看清了一个凛冽的侧影,倏然远去。然后东方天空刹那腾起赤陷红云,如那天无边潭的天边喷溅的火焰。顿抚掌笑道:“应该无边潭的地火把这条大怪鱼惹毛了,有神仙大能可能要触霉头了。”
话音刚落,就见东方天空不断升腾起烈火和白光的交织,像什么人在雷厉风行地打架。片刻后,烈火随风散去,白光也消失不见。
杜若凡人的眼睛看不透千里之外,踮着脚尖问,“谁触霉头了?”
老龟眨了眨绿豆眼,“没看清,反正看到一个穿红衣的上仙栽到咱们阔邻的剑下了。那柄逍遥剑一出,嚯嚯,六界中能敌的不出一把爪,五人!”
杜若心说,这阔邻难道说的就是传说中在无边潭修行的大鱼怪。还真有缘份,来这里还做了邻居。
杜若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富人家的门道,低下头来,却突然发现了宝藏,在他们站的小丘四周,有些枯木上竟长了饱满的大木耳,状比巴掌。
以前从没见过如此肥硕的,杜若赶紧揪下一片,“天呀,这么厚的耳朵,炒着吃或炖肉,都是人间美味。”连着揪了几片,再定睛别处,又看到好几只喜人的大胖蘑菇,长得小碗一样,白白嫩嫩的,“哇,龟爷爷,你这里真是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啊,满眼都是好东西,是不是还有灵芝啊?”
老龟一脸骄傲,短小的龟脚悠然指指周围,“这满山里都是珍奇草约,很少有人来采摘,灵芝山上就有。平时也没人给我炒菜,我吃素也少。”回头看杜若两眼放光的贪婪样子,又赶紧嘱咐,“就在杏花潭附近采一下就好,不可贪心过这小丘小山的中心地界。”龟爷指着北边那片壮阔的山水道,“我们阔邻的宫苑别看平时人烟稀少,但北溟水岸东侧,那高耸的北溟山下面却什么神魔鬼怪魑魅魍魉都有,说个不好听的,那是一片堕落之地,也就是大怪鱼的法力能震慑住它们。你一个香喷喷的女娃娃,断不可靠近那里,很危险的。”
“你刚才不是说靠着这个邻居,最安全的吗?”
“大怪鱼的脾气很古怪,性子刚烈,暴躁异常,那些坏东西想干坏事也不敢过来。我们是靠这个安全的。我生活在这里上万年了,一直风平浪静,以后也会风平浪静下去。”
第二天一早,龟爷还在打呼噜时,闲不住的杜若就提着龟爷家的小篮子出门上山了。
这山里果然是没被人采摘过的处/女地,不仅平地上长灵芝,树下都有明晃晃野山参。杜若忽然有点明白了龟爷爷说的“靠阔邻”是什么意思,估计北边的那个邻居阔到连这些好东西都不屑吃的地步吧。那正好把人间美味留给自己,杜若高兴地采了灵芝,掘地扒了人参,越采越欢心,想着无边镇受此大灾,一定是缺医少药,自己可以多采点,给乡邻治命救人,滋补身体,自家也能发财。
而且这地方,越往里走,灵芝越大越密集,人参也像水萝卜,大个的嫩蘑菇她都没功夫看了。忽然一抬眼,呃,看到了什么?
在三人高的一块坡顶上,有一株亭亭玉立如火焰般的草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它叶生五瓣,边缘有齿,在阳光下像闪着火光。半仙爹爹手里曾有一本《六界医草大典》中说,世上有一种无比珍贵的仙草唤作芜衡,乃萃取日月精华而生,对病人有起死回生之效。书中的仙草的图画与此极为相似,难道在眼前骄傲摇晃的“火苗”就是那种传说中遇阳光就跳舞的仙草?那对医治无边镇的人就太好了。
杜若把已采得满满的篮子放地上一放,头发利落地绾起来,挽袖就往高坡上爬,却不想山体多年潮湿打滑,爬了两次都给稳稳滑了下来。
好东西长在荆棘处,能得到并不容易。
杜若换了个角度,找准能拽住青草和藤蔓的坡面,顽强向上攀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扯破了衣衫、划破了手指,刚说到了半坡,突然听到啪一声啪一声的撞击声,然后头顶上传来一声闷闷的吼叫,很是凄厉,像疼痛之极或受到什么惊吓发出的。
杜若本能一哆嗦,心道,一路也没看到什么野生动物啊,顶多就是一些害羞的野鸡和喜鹊。不舍得那株仙草,于是继续硬着头皮攀爬,终于那束火焰草就要到眼前了,渴望的小手指刚刚探出去,又听一声闷闷的低吼声,如惊雷在耳膜边炸响,随即脸上感觉到一股酸臭的热气,杜若抬脸看,就见一个阔大无比的嘴巴正呼着热气从那株仙草上抬起头,两只粘稠的碧眼如巨灯,仿若一探脑袋就把送到门上的猎物一口吞下——
杜若顿时魂飞魄散,更让她恐惧的是,那黑色巨兽像受了重伤,小山般垂卧在地,一只毛爪子不住地拍打着一块岩石。有一戴帽兜的黑色身影正骑在它腹部,手持一枚闪着寒光的透明法器,好像在掏剜它的心脏,因此这野兽发出的凄惨声,瞬间让杜若整个人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在跌的一瞬间,轻轻地,那是一种极轻微的响动,有个影子如迅雷不及掩耳速度飘了过来,探出冰凉侵骨的手指精准地锁住了她的喉咙,伴随巨大的力道把她钉在一棵棠棣树上。脚离地仅两尺。
随着树叶抖动,缤纷的棠棣花片片飘落。
杜若也闷叫一声,感到后背硬生生硌在树疤上,疼痛难忍,顺着眼前那掐着自己脖颈的苍白手臂看过去,在眼前一掌处,竟清晰看到黑色帽兜里隐藏的一张绝世萦白的脸,冒着丝丝冰凌的凉气,高挺的鼻梁如同冰晶般透着阴寒;一双冰冷戾气的眼睛,如深井里呼啸而出极寒之光,如利剑般直刺她的脸。
杜若有点呆了,这竟是一张男子的脸,人类中极少看到的病态般的惨白,但精致细腻的竟如同最上等的官窖白瓷,精美得无一丝瑕疵。尤为惊悚的,他薄唇上有几滴未来及擦去的血迹,在这罕至的脸上如精美绢花上晕出的三两朵红梅,艳丽而凛冽。
她一时忘记了呼吸,世上竟有这般精美绝伦的妖孽,自带邪恶高强的法力,恐怕自己要像那黑怪物一样也被人锁住喉咙给掏吃了心肝。
但那双氤氲着冰寒的眼睛只在她脸上定了定,松了手,杜若便叭嗒一声跌下树来,磕疼了她身为人类脆弱的膝盖。她连着咳嗽两声,才喘上气来,整个人却瘫在树下,以为命不久矣,眼前却山雾缭绕,那个人影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倏然消失。连刚刚那个惨叫连连的黑色怪物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