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31 章(1 / 1)且归首页

进了客舍才发现今儿有客至。景宣家的女眷来了个齐全。宋氏,景祯,几个媳妇。还有齐氏。景宏家向来是作壁上观的,齐氏不大说话,该是被硬拉过来的。    景礼看到她们几个便头疼,说来说去就那么几桩事,还翻来覆去的套近乎,拐弯抹角的诉苦。这回宋氏和景福媳妇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景祯照旧的一脸煞气。    景礼按礼拜过了几个长辈,才知这回又是催债的又来了。再不还上欠款,可真就要连坐了。景礼忍不住去看景福媳妇陶氏,她垂着眸,一脸愁云惨淡,不知是真忧虑亲族,还是心烦自个夫婿做的污糟事儿。    景礼看着她道:“嫂子,三哥哥这会儿在哪?债主都上门了,他可晓得着急吗?”    陶氏没料着她突然出声,语气中还隐带讽刺,尴尬道:“自然是知道着急的,眼下他正在,正在外头想法子呢。”景礼九成肯定陶氏肯定知道景福是拿钱去赎个风尘女子了。竟然还能这么忍气吞声,替他遮掩。    宋氏还在絮絮的和李氏说着家中的难事,她听着这翻来覆去的话心烦。索性抬高了嗓子道:“我今儿听了一桩新鲜事。”    屋里的女眷都闻声看过来,景祯懒懒道:“哦?什么事儿?”    景礼站着笑道:“我方才到了勤德坊,在柳树下歇了一歇。便听几个妇人围在树下说道。勤德坊有一位男子,出门做生意去了。没成想回来之后带了一位扬州烟花之地的女子回来,赁了个屋子就养在家后头的巷子里,那人的妻子有一日出门见那一家院子里正拿着火斗熨衣裳,那袍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新给夫婿做的袍子,她便留了个心眼等在后巷里,晚间果然见自己夫婿一头扎进了旁人院子里。那妇人给气了个绝倒,想起那女子还时常来借些小物件,猖狂至此,竟当她是个死人呢。这一口气憋不下,眼下闹着要和离呢。你说这事儿,奇不奇。”    李氏骂她一句,“姑娘家家,上哪听这些妻妾内宅的污糟事儿来。家里人听听便罢了,可别上外头嚼口舌去。”    李氏又觉得她突然平白说这些,似是意有所指,探寻似得看她一眼。    景礼便道:“那能呢,这不是见这儿都是自家人吗,说出来大家听听。”    景祯自是喜怒都写在脸上的,当下便啐了一口道:“什么腌臜人,叫贱籍女子登门入户的,污了门庭。合该合离,难不成叫人正室和个烟花女子互称姊妹吗,没有这样折辱人的道理!”    景礼垂手称是。    齐氏好奇道:“哪户人家?我怎么未曾听说?”    景礼笑道:“姑苏城内几十坊,各坊内都有奇闻逸事,哪里就到传遍姑苏的地步呢。”    齐氏点点头,“和离了不曾?”    景礼:“……尚未可知。”    她看了一眼陶氏,只见她面色发红,垂眸不语。隐隐有愤懑之色。而宋氏也是闭口不言。    齐氏叹道:“这一位和离了,那一位进门了也不能做正氏,这可真是……真真败坏门风了。”    陶氏略抬了抬眼,这倒也是,纳贱籍女子为正室徒一年刑。难怪她肯咽下这口气,合着碍不着她的地位。景礼想明白这一点,略梗了一下,何至于此。    内宅女子爱说这些个新闻,正你来我往的说的热闹,宋氏和陶氏不搭腔,锲而不舍的转移话题,暗中使眼色。景祯他们几个明白过来,纷纷静了下去。宋氏终于把事儿圆了回来,继续和李氏哭诉,就一个目的,要钱!    景礼不想听,和齐氏问景祈今儿去哪了。齐氏无奈道:“正在她三伯家里呢,那儿可乱着呢。”    景礼赶紧追问,“事儿怎么样了。”    齐氏道:“现今街坊邻里都知道了,指指点点的不成事。要我说三嫂子确实不地道,刘家不找上门来她还想着盖过去呢,人家能不气吗。三嫂三哥好说歹说,刘家好歹消了点气,把彩礼还回去,陪些银钱也罢了。这可不少钱。”    景礼点点头,齐氏又忧愁道:“你说禧丫头能去哪儿了,孤身在外的,我可真是不敢想。也真是个有主意的,谁也没告诉便走了。你说就是和我说一声,我也能帮她一把不是,禧丫头也真是.....”    景礼听了心中一暖,齐氏在景家一众人中,是她唯一愿意来往的,幸好景祈在她膝下,不至于被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算长的周正。    齐氏又凑过来低声道:“礼丫头,你真不知禧丫头下落吗?”    景礼苦着脸道:“我如何能知,三婶子简直视我为妖魔了,我落脚姑苏不过数日,哪坊哪市都还没闹清呢。”    齐氏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她这也是急迷糊了,别放在心上。”    景礼哎了一声。    宋氏见李氏一直打太极,她说一句“家道艰难”,李氏便一幅说到心坎里的样子,细细给她列数长安生活艰辛。她索性放开了请她拿钱周转一二,李氏更是苦着脸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直道家中现今人情往来花销远胜从前了,一阵凄风苦雨的样子。横竖不搭腔。    宋氏也没了辙,歇了一会索性转而道:“别说咱们亲族往来淡薄,我这可是时刻记着礼丫头的婚事。别说长安好,日后景视若不在长安,你们两个也是无依无靠的。哪里就如姑,咱们亲族邻里互相照应呢。我这儿有几个好的,都是性格沉稳,家底殷实,大有前程的。咱们得一齐帮着操劳礼丫头的婚事啊。”    这话说的好听,几个女眷都跟着附和。景礼先前脸色不好,齐氏却暗地拍了拍她。她便作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来,跺脚道:“二婶这可就是说笑了,什么亲事不亲事的,我可不想听。”    宋氏笑道:“都是大姑娘了。赶明儿我设个宴,叫大家看看,礼丫头生的好,哪有一直藏在手心儿里的道理。”    景礼又推脱了几句,便故作恼怒的踏出了门。背过身便脸色一凛,有些人真是恨不能成日里生些事端,惹人讨厌。不给她找些事,她就一直想法子给你下绊子。    她下楼,正巧遇着瞧完热闹找她的景祈。景祈手脚并用的跟她说景宪家里好大一出闹剧,赔了一天的不是,刘家人临走当场拖走了几大箱子彩礼,还要景宪立下字据,其余部分到期来取。家门口围的都是探头探脑的邻里。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景礼拉着她往外走,景祈一口水还没喝,正累得慌呢,好大不乐意。景礼头也不回道:“带你去勤德坊,看你三哥带回来的姑娘,去不去?”    景祈眼前一亮,“去!”    勤德坊乃是客舍云集之地,挨着市坊,姑苏历来有坊闹半长安的说法。最盛的自然就是市坊周围了。眼下又正值下半晌开市时刻,坊外的夹道上行人车马众多,皆是往一个方向的。景礼带着景祈出了坊,往东沿着主街走了一坊路,继而往北,便远远可看见入市的嚷嚷人群,勤德坊门与市坊隔街相望。    各坊的坊墙高矮不等,有些低的翻也能翻过去。不过市坊内不许店主夜宿,夜晚闭坊后商人皆出,这儿又货物云集,坊墙总是格外高些。景祈看着那高墙,问道:“礼姐姐,长安是什么样儿的?”    景礼带着她沿着道路两边的排水沟走,以防被来往车马伤到。闻言答道:“其实和姑苏差不离,四四方方的城,大大小小的坊。就是人多热闹百倍。街上走的,许多高鼻深目的异族人,比如波斯人,高昌人,还有西市酒肆内临街沽酒的美貌胡女。”    “坊也多,足有一百零八坊”,她拍着手念起来诗来,“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她笑道,“这话说得好。方方正正的可不就是跟一个个菜畦似的吗,咱们都跟菜似的。”    说话间进了勤德坊,这会子好些出坊去市内溜达的,她们倒是逆着人流了。进了北门街远远看见大柳树,景礼拉着景祈道:“祈丫头,要是有人成天想着怎么欺负你,你说该怎么办?”    景祈果断道:“那就先欺负他。”    景礼道:“好!是这个道理。”    她俩在柳树下站定,往对面的巷子里看去。景祈疑惑道:“礼姐姐,你要做什么呀?”    景礼张望了一会,道,“欺负回去啊。”    景祈不明所以,景礼想了想,自己在后头给人下绊子,还是不叫景祈知道比较好。于是矮下身说:“你待会见到了那位姑娘,然后便先出来在巷子口等我。”    “为何?”    景礼诚实道:“你姐姐这回做事儿不那么光明磊落,怕教坏你。”    景祈脑子转的快,想了想便道:“你不会是想叫这个姑娘闹到二伯家去吧?”    景礼:“……恩?”    景祈眼睛又圆又亮,继续道:“那咱们该怎么做?恩,你想出主意了吗?”    景礼扶额:“你不觉得这样不好?恩,毕竟都是自家人。”    景祈想了想道:“要是旁人,下绊子是不大好。可二伯家,我觉得可以破个例。”她又嘟囔了一句,“毕竟这个姑娘,可是我先知道的。”    景礼哭笑不得,想起景视那句“颇有乃姐之风”,只得又十分操心的认真叮嘱了景祈几句。她两坐在柳树下认真探讨了许久,这才牵着手往那巷子里去了。巷子内第三户人家,这巷中一面是墙,拢共只有三户人家。那女子,是最里面那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