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主峰和小山峰相距不远，她在小山峰上便能看见。　　可她这三个月一直没看见，一半刻意一半巧合。　　刻意是这么多天，她无论临窗远眺，还是出门在山顶转悠透风，都没往那边望。她知道那座山在窗户的左侧，所以她总会偏过头看右侧的南方。出门时也会刻意正视前方，然后右转，背向青山，看向南方。　　巧合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她走在玄霄左侧，很自然地就右转身体等待玄霄关上院门，然后对话，然后前行，跟着玄霄走向台阶。　　她知道背后就是青山，到离去她也没看一眼。　　玉梓瑶脚步迟缓，玄霄又回过头来等着她跟上，脸上是“病还没好逞什么强就要回去”的表情。　　她心想病没好全是没错，可是她走得慢不是因为体弱无力，而是在发呆。玄霄一向觉得发呆是浪费时间，她这会儿不知该怎么解释。　　那……不如说台阶雪太多怕滑倒吧。　　玉梓瑶低头看台阶，发觉这不是个好借口。因为台阶非常干净，没有积雪，难怪她走路不专心也不会一个不小心滑倒。　　她看向玄霄，心中微微感动，然后想起来一件事，这台阶……好像一直都这么干净。　　感动便淡去，解释也淡去，记忆浮了出来。　　对了，当年她一个人走上这座小山峰时，身边风雪大作，可一路上的台阶都没有积雪，她还以为这是因为在这座山上修行的同门们日日打扫。可是到了山顶发觉山上空无一人，后来更清楚，这座山里除了他们在这休养三个月之外，一直无人居住。　　那这漫天风雪里保持干净的台阶是怎么回事？　　玉梓瑶盯着一片雪花，雪花飘飘转转，落到台阶附近就像碰到了一个屏障，化成水沿着屏障边缘滑到台阶一侧凝结成冰，这个过程很快，不仔细看还以为雪花是落到某处就消失了。　　原来台阶无积雪，不是因为人力打扫，而是因为特殊的阵法。　　这是那个阵法。为什么这里会有那里的阵法？　　玄霄回头等了她片刻，也看见她盯着雪花若有所思，待她走到他跟前时，他问：“你以前没发现吗？”　　“我那时候还不到七岁。”　　“后来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　　“墨重阳？”　　“……是。”玉梓瑶低头笑了笑，“走吧。”　　此时他们还在孤山高处，如果站直直视前方，面前是茫茫天空里云雾与飞雪。　　玉梓瑶眼前忽然出现那座山，云雾缭绕、漫天飞雪的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山。　　不是真实的，因为那座山在身后。　　她闭上眼感叹，好大一座山，怎么就容不下自己。　　那时她六岁半，初次修炼青山门寒冰诀便冻结了方圆三里。睁眼时天地雪白，四周是长老们维持的结界，而自己被困在结界内。　　说是被困在结界内是因为，那些长老展开结界不是为她运功护法，而是为了不让寒气再往远处蔓延——虽说青山上处处是寒气，可那寒气远不如她。　　因为她体内天生寒气。　　这寒气太重，差点就要了她的命。又只能靠药物抑制，为此母亲曾带她寻医问药多年，最后不得已把她送至青山，想让她学习青山门功法来控制体内寒气。她到青山门后，机缘巧合学到了完整的青山功法，加上体内本就有寒气，发动功法时自然强于常人。　　那天正巧是青山门一年一度宴客的日子，各派掌门各路英雄豪杰都在宴上。　　她一举成名，之后却被赶来了荒无人烟的小山峰自生自灭。　　玉梓瑶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意识却像一步一步走到当年六岁半的她面前。　　恍惚间啊，她仿佛在小山峰峰顶院落的窗外，看着双手托腮靠在窗沿望着那座山的自己。两个玉梓瑶在想同一件事情。　　她才六岁半啊。　　……　　“梓瑶！”　　她回过神，转头问玄霄：“啊？怎么了？”　　玄霄看起来面无表情，看起来之前只是想把她喊醒。她醒了，问他怎么了，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想了想才说：“你说要回江南，接下来第一站是去哪？”　　玉梓瑶想了想，慢慢望向了北方。　　玄霄顺着望去，北方是在风雪云雾和小山峰上高大松柏的遮挡下仍然可见的青山。　　她的视线其实落在青山更远处。　　“北境。”她缓缓说，“我想……先去一趟北境。”　　玄霄皱着眉看她：“他早就回去了。”　　“……我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