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回 崔婉娘再为孺人谋划 太极宫二妃冷语刁难(1 / 1)唐史红颜录-长孙皇后首页

李渊闻窦建德言秦王不杀之诺,遂转脸看着李世民,问道,“当真有此事?”  李世民忙俯首回禀:“儿臣当真有过允诺。陛下圣明,窦建德虽雄霸一方,但向来仁义施德,域中百姓因此安居乐业,颇得民心。他虽素与我唐军有战伐之争,但鉴其仁善,功过总能相抵,望陛下开恩施用,以彰仁德,以惠及天下百姓。”  李世民以褒皇帝而救夏王的言语,倒是让李渊一时不好再说什么,何况如今大军回朝,当着群臣百官的面,以仁德自居的李渊也只得笑着回说:“我大唐向来施仁政,百官群臣中,多有旧敌而归顺者,凡诚心有忠,才德具备,朕自然不会拒之门外。只是......”李渊说着,话锋一转,言语温和道:“秦王需明白,夏王与郑王不同于其他归附武将,二位皆是一方枭雄,朕倒不知该如何封官挂赏。何况,两军交战,多有死难者,士卒高低不论,先论敌首之功并非常理。眼下,就请二位暂居于此,此后再做定夺吧。”  显然,这是李渊的委婉回绝,话已至此,李世民自是不敢多说什么。太子李建成始终笑脸相迎地看着二弟,只是,那波澜不惊的神色里总有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与齐王李元吉四目相对时,这种深邃瞬时多了一份默契。  大军回师之日,李渊在太极宫内大摆宴席,为出征将士接风洗尘,席间,征战所得的战利品更是被一一呈上,尤以洛阳宫中万千稀世珍宝让皇帝和群臣为之惊叹。看着呈上来的这些传世宝珍,又见庭下升平歌舞,李渊遂道:“秦王此行,功劳甚大,宫宴之上,如此歌舞,倒显得相形见绌,实不配秦王之功。来人啊,召内教坊乐师贺拔云章入内!”  很快,一袭白衣的贺拔云章入殿拜礼,李世民见他,竟不想那日愤愤而去的他又回到了宫中。  李渊当即命贺拔择日做一乐曲军歌,以铿锵之乐显大唐之风,以雄浑气势颂秦王军威。贺拔云章庭下称是,抬眼间与神色犹疑的李世民四目相接时,也只是回以臣属之礼。  再说无絮回了秦王/府,自是因早知杨筠产子一事,看那襁褓婴孩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只是,芸香被没为宫奴,流放死地,竟是她入府方知的,而宫中内外多有传言,竟说是秦王妃留侍婢害秦王孺人。  身体尚有虚弱的杨筠为此声泪俱下,恨说不能保全芸香,无絮还得常来宽心慰藉,百般相劝:“自我嫁入王/府,芸香便相伴左右。寻常不知,她竟藏有这般心思。是我虑事不周,留她侍奉妹妹,险些铸成大错。”  “姐姐莫要自责,芸香必非有心,不过是时下迷了心窍。若说有过,倒是我未及时晓得她的心思,否则也不会......”杨筠说着又不觉泪水涟涟。  “我瞧,孺人倒不必为芸香伤心,倒该为自己忧虑。”一旁站着的卫黎儿面有鄙夷。  “黎儿,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无絮示意她莫要胡言。  卫黎儿却是不以为然:“孺人怀了殿下子嗣,该是多保重身子,因着芸香之过,险些害了小公子性命,如今不该与殿下说道吗?”  “黎儿说的在理。”杨筠泪眼自愧,瞧了眼襁褓婴孩道,“我早是愧疚后怕,希冀殿下莫要为我的大意怪罪才是。如今芸香一事传得人尽皆知,更有那好事者,混说是姐姐有御下不周之嫌,我百般解说,倒还是防不住那悠悠之口。想来,因着这般事,我实在是连累了姐姐名声,恐还会害得姐姐为陛下所恼,我心实在难安啊。”  杨筠的话,倒是无絮未曾想到的,自回长安后,皇帝李渊对她当真是客气了许多。只是,眼下她也只能自我安慰似说道:“妹妹放心,我心自坦荡,清者自清,旁人说什么自不必放在心上。”  黎儿忍不住又要插话:“是啊,孺人且管放下心来。至于陛下,王妃因着此前救驾有功,如今又怀秦王子嗣,陛下赏赐还来不及呢,怎会当真恼了王妃!”  杨筠一怔:“姐姐,又有了身孕?”  “已有五个多月了。”无絮不觉抚腹道,只是双目含笑间,目不转睛地看着杨筠,倒看得她眼神慌忙躲闪,只客气道:“此番姐姐北去,该是吃了不少苦,如今有孕在身,回得府中,定要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无絮笑着点头,又劝慰几句,这才起身,只是,将走之际,目光却落在了塌下始终低头陪侍的一侍女身上:“这就是陛下新赏、除去奴籍的宫女崔婉娘?”  “婉娘再拜王妃。”崔婉娘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无絮点了点头:“我刚回府,就听说了婉娘做事细心,勤恳劳碌,任劳任怨,如今看你着实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以后便好生侍奉孺人,因着芸香不在了,这府中侍女总管也便由你来做吧。”  卫黎儿一怔,杨筠也忙做不许状:“姐姐,不可。芸香本是姐姐的侍女,如今她不在了,该是换个人来侍奉姐姐的。姐姐既然说婉娘不错,那便该让她去随侍姐姐左右才是。”  “孺人费心了,我看这倒不必。”卫黎儿显得有些不耐烦,“王妃由我一人侍奉便足够了。”  “黎儿向来心直口快,此番一路奔波,心绪不佳,妹妹莫要见怪。”无絮忙解围道,黎儿见她使了个眼色,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姐姐多心了,黎儿姑娘这种爽快的性子,当真是一般女子难有的,我喜欢得不得了呢。”  “妹妹真是抬举她了”无絮再瞧着那谦恭低身,谨守礼数的崔婉娘,满意地点了点头:“婉娘,你便留下来好心侍奉孺人吧,府内琐事,你便多担待些。”  “是,婉娘叩谢王妃抬爱。”崔婉娘再悉心一拜。  簌簌风声中,天空一片片阴云铺散开来。  出得庭院,转过曲廊檐角,卫黎儿终于忍不住道:“依我对芸香的了解,她怎么会去害杨筠?我瞧这其中定有猫腻!还有她身边多出来的那个黑相侍女,看起来也不像什么省油的灯!”  无絮随口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看相识人了?”  “我的秦王妃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我真是不明白了,我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你果真毫无察觉?”  “察觉什么?芸香一事,还是那崔婉娘?”  “你也怀疑那个黑相侍女?那为何方才还让她继续照顾杨筠,更让她来管着府中侍婢,这不是让她们越发得了好处?!”  “如今,我刚回府中,上下皆有相疑,我便做了这顺水人情。常言道,欲擒故纵,若她们当真有异心,我便给她们最想要的,到时自会端倪必现。”无絮似乎已有了主意。  “我听说,芸香被缚圣前,当真认下了有意谋害秦王子嗣的罪......”  无絮低眉思忖间,吩咐道,“黎儿,你速去派人探听一下芸香的下落。”  “依着陛下旨意,他们早是月余前就被逐出京城流放蜀地了,如今恐怕在那死地......”  “不论生死,我都要知道她身在何处。还有,将府内旧有的侍从奴仆一一暗中问了话,我要知道当日实情。”  “是。”卫黎儿点了点头。二人说着抬头一看院外,已是乌云蔽日,炙热的夏日越发沉闷。  看着院外天色阴沉,侧殿内的杨筠看着身边粉雕玉琢,咿咿呀呀的婴孩,心内顿时五味杂陈。原本还想凭着孩子去一争高下,却总有那想不到的窒碍挡在面前,听说秦王妃又有身孕,她越发怨愤不平。  崔婉娘显然看透了杨筠心境:“孺人不必为此伤心,依奴婢之见,眼下秦王妃有了身孕于我们而言,倒是好事一桩。奴婢倒要恭喜孺人,离那王妃之位,更进一步了。”  “此话怎讲?”杨筠不解道。  “奴婢有计,可让秦王妃既失了腹中婴孩,也失了秦王信任。”  “如何计策?”杨筠转忧为喜,显然来了兴趣,“莫非还要照此前除去芸香的计策?”  “那自然不会。一计只可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孺人不必心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孺人只需做的是,继续不争不抢,做个贤良的侧室夫人,继续做个外无亲故,内无知己,唯有小公子在怀的秦王孺人。”  杨筠却依旧心有不安:“可是眼下,她已回得府中,芸香之事,她定是要查上一番的,若......”  “孺人放心,就怕她不查,彼动我静,此计才可成行。”崔婉娘小而如豆的眼睛,目光犀利,看她如此坚定,杨筠也顿觉有了盼头,整个人也都精神了许多。  当日,无絮入宫向皇帝问安拜礼,李渊因在大唐新胜的兴头上,对秦王妃倒是无话可说,忙亲自赐座。只是,那陪侍在旁的尹德妃、张婕妤却依旧不改多事本色,因着此前洛阳之行,她二人本想依着后妃之名,私拿财货,却不料被李世民当众拒之门外,二人早是心生恨意,如今既是亲见了秦王妃侍女谋害侧室,她们自然是不肯放过这绝好的时机。  “陛下真是好福气,如今秦王/府刚添了公子,秦王妃便又怀了新儿,皇家人丁着实兴旺。”  李渊笑得合不拢嘴,接话道:“今日,德妃倒是说的不错。不过,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方才得知,平阳公主亦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这才是喜上加喜啊。朕已经下旨,令公主回长安养胎。”  无絮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恭喜陛下,贺喜长公主,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李渊大笑着点了点头,尹德妃在旁陪笑着:“当真是天大的好事,只是,长公主若是回了京城,陛下可千万要挑选些可靠的侍婢服侍,免得再生事端。”她话中带刺,意有所指道:“先贤常说,福祸相依,咱们李家自是子孙万千,枝繁叶茂的,就怕有心人要独享尊位,看不得别人的好处。”  “哎?德妃莫要多心胡言,那秦王/府侍女不过是一时乱了心智,朕已做了惩处,如今何必再说。”李渊反斥道,尹德妃却是撇了撇嘴,转脸朝无絮道:“秦王妃勿恼,那日若非我在贵府,亲眼所见,我当真是不敢信的。方才所言,不过也是一时感叹。如今这宫中上下,就连那坊间也多传此事,秦王在外征战,这府中却常有如此事端,总归不像话的。何况,秦王如今是我大唐的首功之臣,秦王妃待己律人也总该顾着咱皇家的颜面吧。”  “是啊,那日,就是在陛下面前,那丫头都是死硬着不说实话,如今传得人尽皆知,百姓竟是要把咱这皇家家事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张婕妤阴阳怪气地补充道。  李渊听得也是心有不满,不耐烦的眼神不自觉地投向了无絮,却见她笑着不慌不忙道:“德妃娘娘说的在理,无絮先要谢过二位娘娘当日于我府中救了杨孺人,保下了小公子,若非二位娘娘,竟真不知该如何向陛下和秦王交待。无絮更要谢过陛下宽仁以待,当日北去,我只想着留人照顾孺人,竟不想所托非人,如今想来后怕不已。再说这坊间传言,无絮回京,也是多有听说。只是,无絮稍有不解,此事出在五月六日酉时,未及入夜这府中家事,便在满城传得沸沸扬扬,如此情势,怕比宫中政令都要广布之快了。如今想来,这坏事传千里,当真让人始料未及了。”  尹德妃、张婕妤一听,自是眉头微皱。尹德妃忙不知所措地冷笑道:“秦王妃说的这些我倒是不知,莫非王妃是怀疑我等推波助澜不成?我一个堂堂的德妃,还不至于不知家丑不可外扬之说。”  无絮赶紧做稽首请罪状:“德妃娘娘误会了,无絮绝非此意。无絮如今已是身居秦王正妃之位,实该谨小慎微,时时谨记皇家颜面,让陛下再无可堪之忧。”  李渊闻此言,不免想到此前蒲坂之事,要知道无絮解了蒲坂危局,顾下的皇家颜面可谓无人可及的,如今竟要为这家中无心之失而谢罪,倒让他有些不忍。于是,皇帝忙解围道:“朕自无絮年少时便识得其温良恭谦、豁达大度,此番之事,皆是偶然,你们后妃当宽以待人,最忌搬弄是非。若让朕再听见谁人说道此事,非议秦王妃,朕定是不饶!至于那传言之人,究竟出自谁人之口,朕也会追究下去。无絮如今有了身孕,万事莫要扰心。”李渊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乐融融道:“你回得京中,还未见过承乾吧,朕前些日子瞧过他去,承乾越发聪明惹人爱了,你不必只顾着陪我这个老头子,忘了日日念着娘亲的孩儿啊。”  “是,父皇,那儿臣便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给父皇请安。”无絮说着再拜了一拜,这才退身出了太极宫侧殿。  尹德妃、张婕妤尚有懊恼,李渊却是脸色一沉,呵斥道:“你们两个以后少去招惹她!如今二郎功高,她又曾救朕于危难,朕岂能因小事责备?!你二人能否像万婕妤那样,在朕跟前清净些!”  二妃一听,忙低头闭口不语,心内却是越发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