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有一米六八,长了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身材看着挺瘦,却也有肉,整个人骨肉匀停,亭亭玉立。
她今年二十三了,面相开始渐渐脱去了稚气,穿衣风格也向“熟女”靠拢,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纱质碎花连衣裙,平常不爱化妆的,却也化了个不浓不淡的妆,涂了口红,便更加显得明艳照人。
宋亦可向沙发走去,江铭哲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挪出一片空位,宋亦可便顺势坐了下来。
江铭哲顺手摸起了桌上的酒水单,自己翻了两页又合上,递到宋亦可面前道:“喝点什么吗?”
宋亦可左右扫了一眼:“就……番石榴汁吧。”
江铭哲回了一句:“好。”便叫了服务生。
KTV包间内气氛不冷不热。
有人唱歌,有人喝酒聊天,裕慈、一涵、宋亦可三人却只是刷手机。
一杯石榴汁送来,宋亦可说了句:“谢谢。”
前方叶眠的一曲《消愁》终了,她放下麦,走到桌前叉了一块芒果送入口中,冷不丁地提了一句:“哦对了,你们还记得郑怀野吧?”
郑怀野是小学三年级时跳级来到她们班上的。
他话不多,性格怎么说……
有些孤僻和乖戾?
且读到初三便出了国,一出国便与大家断了联系。
不过他是鼎盛置业的小少爷。
她们读的星耀国际,能进来的家庭,起码中产阶级往上。
同学们家里从商的偏多,从政的也有一些,一个个都来头不小。
江州首富,在福布斯富豪榜也榜上有名的地产大佬沈振东,当年也把外孙送到了星耀,不过只读了幼儿园、小学便安排了出国。
像宋亦可这样爸爸开服装厂、妈妈开连锁面包店的“小个体户”,即便年入颇丰、家底丰厚,但若细究起来,估计也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而在其中,郑怀野的家庭则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们家从事建筑行业。
CBD的环球中心大厦、与CBD遥遥相望的凛江大桥、火车南站、江州附近的高速公路,包括刚刚说到的双子塔——背后都有鼎盛的身影。
于是,即便初三去了美国便杳无音讯,但这位 IQ 140,又面容俊秀、清冷矜贵的郑家小少爷,还是给大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次一回国,便又回到了话题的中心。
有人道:“当然记得!怎么了?”
“郑怀野回国了。东洲区不是要建双子塔吗?他爸中标了,要成立一个项目公司,他当副总经理。”
一个男生道:“扶摇直上啊!有个牛逼的爹真好。”
旁边一个女生道:“你别柠檬了。你没靠爹?你没了爹连个屁都不是,他没了他爹照样是个人才。”
“你从哪儿听说的,他才刚毕业哎,他爸不是一直‘举贤避亲’,他哥哥都是在基层干了一两年才上来的吗?看他哥哥,那几年都晒黑成什么样了。”
“是真的!不信你问亦可,她肯定知道。”
宋亦可正埋头看手机,修长的天鹅颈微微屈下来,鬓角有一撮头发滑落下来,她便把它顺到了耳后。
大家没追问,她便也装没听见,继续刷手机。
她们说的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她肯定知道”……
不是因为她是他交往了三年的前女友。
江州城的中上圈层统共那么一点大,大家彼此之间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她家与郑怀野家其实也算沾亲带故,甚至可以说十分亲近。
准确来说,属于亲家关系。
她堂姐宋染的老公,是郑怀野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也就是说,她们口中“在基层干了一两年才上来”的那一位,是宋亦可的姐夫,两人结婚五年,生了个女儿叫丹丹,今年都四岁了。
这一周来,她一直住在姐姐家里。
所以她算是第一个知道郑怀野回国消息的人。
东洲区要建双子塔,她也是一回国便知道了,前一阵姐夫一直在家里说这个事儿。
郑怀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她听到这三个字,胸口便狠狠抽痛一下,像一根横亘在心间的刺。
她刚刚拿着果汁在吸,手掌冰冰凉凉的,捋头发时指尖触到了耳根,却发现那里在微微发烫。
密闭的KTV包间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一刻也待不得,便起身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而后离开了包间。
五楼走廊尽头有一方小小的露台,她便爬楼梯上到五楼。
夜深了,窗外漆黑一片。
大雨已然停歇,只听海浪一下又一下凶猛地拍打在岸边的礁石。
天气微凉,海风带着一股凛冽一阵阵地迎面吹来。
她把胳膊搭在栏杆上,站在露台发了很久的呆,终于感到好一些了。
而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了两下,她拿起来看,见刘裕慈道:【我们要被警察叔叔带走了,哭哭。】
“?”
宋亦可问:【昂?怎么了?】
刘裕慈:【江铭哲个大傻逼跟人打起来了!】
“……”
宋亦可:【你们在哪儿?】
刘裕慈:【警车。可儿你一定要保全自己,我们已全军覆没,你是我们最后的火种!可儿!】
刘裕慈:【尔康.鼻孔微张.眼神真挚.伸手喊紫薇.jpg】
宋亦可连忙跑到二楼,见二楼走廊有打斗过的痕迹,旁边一个一米五高的青花瓷瓶都打碎了。
走廊上留了两名民警,楼下还停了五六辆警车,车顶的红蓝爆闪灯,在这午夜静静的海边显得格外耀眼。
一位民警叔叔发现了她,问了句:“你是什么人?”
“我……”
“跟他们一起的?”
宋亦可楞了一下,如实地点了点头。
民警叔叔指了指她,对另一个年轻民警道:“这个也一个带走。”
“……”
这,这个?
所以……她是赶着来送人头的?
于是,宋亦可有生之年第一回坐上了警车。
上了车后,她左顾右盼还挺新奇。
民警哥哥问了句:“怎么,好玩儿吗?”
宋亦可挠挠头道:“还行。”
民警哥哥:“那下次有机会再坐。”
“……”
那倒也不必……
车子发动,她见驾驶、副驾驶上的两位民警心情放松,还在闲聊,便知道刚刚没什么大事儿,但还是问了句:“刚刚是打起来了吗?严不严重啊?”
副驾驶上的警察道:“还行,也就打了个鼻青脸肿。”
宋亦可:“还好,没头破血流就好。”
“……”
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南水湾派出所。
这件事属群殴性质,派出所一共发动了四五辆警车,带回一行十几个人。
对方几人被打了个鼻青脸肿,看着实惨。
江铭哲倒完好无损。
至于打起来的原因嘛……也就两个血气方刚的傻逼富二代,喝了点酒在走廊擦肩而过,互相看不顺眼,于是呼朋唤友干了一架那点事儿。
看样子,这两拨人估计都要刑拘了。
进了派出所,警察叫她们蹲在地上挨个问她们家属电话。
轮到宋亦可,警察问了句:“电话号。”
宋亦可想了一想,最终报出了堂姐宋染的号码。
警察拨了电话道:“喂?请问是宋染女士吗?”
“是我。”
“宋亦可是你妹妹吗?”
“嗯。”
“刚刚南水湾会所发生打架群殴,她在旁边……”想了想,想到一个合适的措词,“卖呆儿。”
宋亦可:“……”
民警道:“你看能不能过来一趟把人领走?”
“……”
沉默三秒,宋染终于开口。
不过她语气出乎意料的淡定,毕竟作为女总裁,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腥风血雨她没见识过。
“南水湾派出所是吗?”
在宋染的女霸总气场下,民警小哥哥的声音微妙地客气下来几分,道:“嗯,南水湾派出所。”
“好知道了。我在忙,一会儿派个人过去。”
警察小哥哥应了声:“好嘞!”便挂了电话,又走到刘裕慈面前,“你,家属电话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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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亦可只记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
大家家属开始一个两个地赶到,姐姐却杳无音讯,手机被没收了,她连催姐姐快一点都无法。
她像一个幼儿园里一直没人来接的小朋友,心里有些失落。
又等了好一会儿——
只听门口响起一阵男士皮鞋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响,脚步不紧不慢,他走进来说了句:“来领人。”
警察问:“哪个?”
“宋亦可。”
他声音清冷。
她猛然回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于派出所门口。
正值夏夜,窗外知了拼了命地叫。
她脑子里响起一阵“滋——”的杂音,像一台坏了个老式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