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重新比赛过后,林春晓的右手禁不住的微微发抖。 景洪如愿以偿的看到林春晓手里握着的剑被挑飞输掉对战,她双手背在身后,当着一干人的面教训林春晓,“目无尊长无视规矩,罚你去戒律堂面壁思过,今日不许吃饭。” 看着林春晓不满愤怒的小背影越行越远,景洪冷哼了一声,“我还治不了你?” 戒律堂就是一间祠堂,里面摆着的都是景家庄的先人。林春晓被人推进去,脚步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林春晓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惹得对方没好气的凶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门给你锁上!” 林春晓等人走了之后,才走到供桌前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小心翼翼的解开手上的布条,对着早已被磨破的掌心轻轻吹气。 “师傅要是知道,肯定会心疼。”手心里火辣辣的疼,林春晓红着眼眶自言自语的转移注意力,“我师傅可疼我了,她答应过我爹娘不会不要我,她就快回来了。” 林春晓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语气娇气的不行,“等她回来我就告状,说她们都欺负我小,还不给我饭吃。” “我要让她心疼我,”林春晓声音哽咽变小,微微低头,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衣摆上,耸着肩膀抽噎道:“我要让她以后去哪儿都带着我。” 林春晓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看着头顶的景家列祖列宗,忍不住的昂着脸在景家祠堂里告景洪的状,“她老不羞,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欺负我个孩子,这种人就是为老不尊,还怪我目无尊长,我又不瞎。” 林春晓哭了一会儿,心里好受不少,可没过多久,肚子就咕噜噜的饿了。 林春晓咬着嘴唇,曲腿抱着膝盖,脸埋在胳膊里,“师傅就不会饿着我,她可疼我了。” 景荣走之前明明交代轩管家莫要饿着他,可林春晓吃的东西也没比旁人好多少。 林春晓抠着自己的鞋尖,吸了吸鼻子,在景家庄里,唯有景荣对他好。 受了委屈,林春晓才明白景荣走之前为什么看着他欲言又止。师傅不需要他坚强懂事,只要他任性的说一句我想跟你走,这些苦他根本都不用受。 景荣随母亲一同回到景家庄,景家主下了马车后对她说道:“我打算闭关一段时间,庄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交给你看着了,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你看着处理就行,不用来请教我。” 景荣应了声,“是。” 景家主低头整理袖子,“还有林家那孩子,他若不是块习武的料,那就送到老三那里跟着她学些东西。” 景家老三,是庄内的大夫,自幼偏爱医毒之术。 景荣一怔,随后立马说道:“多谢母亲。” “不用谢我,”景家主将袖子甩到身后,抬眸去看景荣,“我闭关期间你要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记住你少主的身份。” 景家主离开之前,语气平淡的说道:“景家不留无用之人,他若是资质平平——” 景荣出声打断景家主的话,语气认真,“四宝很聪明。” 景家主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最好如此。” 等母亲离开后,景荣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往前走几步去问轩管家,“轩姨,四宝呢?” 轩管家茫然一怔,倒是把林春晓给忘了,她犹豫着说道:“还在二庄主那里习武吧?” 景荣皱眉,语气微微不满,“还?” “家主让我把他送到二庄主那里学点东西,我也不能天天蹲在那里看着他,”轩管家见景荣沉下脸,忙说道:“你别担心,我派人喊他回来。” 景荣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去找。” “小主子……”轩管家愣在原地,看着景荣从她面前擦肩而过。 景荣还没走到景洪那里,就听下人说林春晓被关进了戒律堂。 景荣脚步一顿猛的停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成拳。 下人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出声。她也觉得二庄主这事做的有点过了,林春晓不过一个孩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 戒律堂的门栓被人从外面挂上了,显然是怕屋里的人偷偷逃跑。 景荣面无表情的打开门栓抬手推开门。 光亮从外面照进来,林春晓疑惑的回头,哭红的眼睛不适应的眯了起来,去看站在门口的那人。 一身熟悉的青色衣衫,正是他嘴里念叨的景荣。 林春晓的眼睛一下湿润起来,嘴扁着,朝景荣张开两条胳膊,声音瓮声瓮气的,“师傅。” 景荣走过去,半蹲下来把人抱住。 林春晓脸埋在她怀里乱蹭,胳膊搂着她的脖子,把蹭干净的脸从她脖颈处伸出来,埋在她肩头。 “师傅你怎么才回来。”林春晓轻轻抽动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着哭腔,“四宝好想你。” 景荣抬手轻抚林春晓消瘦的背,摸着他硌手的肩胛骨,轻声说道:“瘦了。” 林春晓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咬着嘴唇没吭声。 景荣问他,“可是受了委屈没好好吃饭?” 林春晓摇头,张嘴咬着食指,满脸泪痕,声音含糊,“就、就是想师傅了。” 刚开口就是一声抽噎。 “四宝,”景荣轻声叫他,垂眸说道:“如果你跟我都不说实话,以后受了委屈,还指望谁给你出气?” 林春晓耸了耸鼻子,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凶猛的落在景荣肩头,他扒着景荣的肩膀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的倒出来。 景荣抱着林春晓,耐心的听他颠三倒四的告状诉苦。 “她们看你不在,都来欺负我。”林春晓眼睛红肿,头歪在景荣的肩膀上,从原本的跪坐在地上,变成坐在景荣怀里,腿缠着她的腰。 景荣坐在蒲团上,侧头抬手整理他黏在脸颊上的碎发,心疼的问道:“你就乖乖的任她们欺负?” 当初刚见面时张牙舞爪锱铢必较的林四宝,什么时候收了脾气改了性子? 林春晓吸了吸鼻子,手指缠着景荣的头发认真说道:“景荣的徒弟,哪怕输了,也不能赢的不光彩。” 这里是景家庄,林春晓不能让她们在背后说景荣的徒弟品行不端,就会用阴损的招。 景荣听了这话既心疼又欣慰,“你年龄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林春晓哼唧一声,脸埋在景荣肩头轻轻蹭了蹭眼睛。 “四宝,”景荣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道:“师傅其实不甚在意这些。” 她那天去夏府之前特意问了林春晓愿不愿意跟她去,其实只要林春晓点头,她就会带他一起。 景荣顿了一下侧头问他,“下回师傅出门,你还懂事的留在庄里吗?” 林春晓立马摇头,胳膊紧紧的搂着景荣,“师傅去哪儿我都要跟着,只要你没说不许,我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你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景荣一笑,低声应道:“好。” 林春晓下巴搁在景荣肩头,抬手摸着自己干扁的肚子,声音含含糊糊的,眼皮轻阖,像是在跟她撒娇,“师傅,我有点饿。” 景荣背着他出去吃饭,轩管家从下人那里听闻了林春晓的事情,一时间有些自责,早已让人把饭备好。 林春晓的两只手被景荣给他重新上了药包扎起来,不方便拿筷子。轩管家见景荣起身洗手,就端着米粥问林春晓,“饿坏了吧,我来喂你吃饭。” “我师傅喂。”林春晓小脸扬着,脸带笑容,声音很甜,“她说她喂。” 景荣擦手走过来,闻言嗯了一声,把巾帕递给下人,顺势接过轩管家手里的碗,撩起衣摆坐下,捏着汤勺垂眸搅拌碗里的粥,“把他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轩管家愧疚的道歉,“这事是我疏忽大意了,让四宝吃了苦受了委屈,我实在没想到二庄主会为难一个孩子,我以为把他放在那里习武就好,谁知道会出这种事。” 景荣声音平淡,无气无怨,“不怪您。”她把粥喂到林春晓嘴边,看他大口吞下,眼里才带了些许笑意,“只要他受了委屈,我就会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他,跟旁人无关。” 林春晓像个蹲在鸟窝里张着小嘴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每当景荣把勺子递过来,他都伸头过来大口吞下,可见的确饿的不轻。 轩管家站在一旁,看着林春晓放在腿上的那两只被缠裹成球的小手,问景荣,“那二庄主那里,小主子您打算?” “我一直以来当她是个长辈不乐意跟她计较,”景荣看着满足到眯起眼睛的林春晓,说道:“可四宝以后要在景家庄住很久,总该让他住的舒服些。” 轩管家明白景荣这是要为小徒弟出气,她张了张嘴想劝,可看见林春晓突然朝她看过来,露出甜甜的笑,轩管家又把嘴巴闭上了。 在景荣心底,林春晓才是她的亲徒弟,而景洪,只是个同姓的有点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 吃完饭后,林春晓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屋里走了两圈,看景荣收拾东西。 瞧见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包吃的,林春晓立马凑了过去,毛茸茸的脑袋从她腰侧和小臂之间的缝隙伸进去,问道:“师傅给我带了吃的?” 这包袱正是夏鑫给的。 景荣垂眸,说道:“你还记得你顺手救过的李姨吗?” 林春晓点头,那个夏府的随从。 景荣说道:“夏鑫替她跟你道谢。” 明明是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讲,听在林春晓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夏鑫为了道谢,替李姨送了他一包袱吃的。 林春晓美滋滋的打开包袱,里面的好东西不少,他瞪圆眼睛咋舌道:“李姨真是客气。”完全没记得夏鑫的好。 景荣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继续收拾东西。她可没说东西是李姨给的,夏鑫让她跟林春晓道谢,她说了,夏鑫让她给林春晓带东西,她也给了,只是她懒,把两件事情放到了一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