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秀睁开眼睛,微微喘息,脖颈间一层细汗,黏腻而潮湿。
一如方才那个梅子雨般的梦境。
她爬起来,屈膝而坐,双手捂住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她这是怎么了,自从来了天元道宗就开始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到了今日,这已经是和薛宁有关的第三个梦了。
第一次做梦,是她初来天元道宗,无意间在人海里瞥了薛宁一眼。但那时她根本不认识薛宁,也就没放在心上。
第二次做梦,是在风山秘境中遇到沈秋月,被薛宁追着满秘境跑。
第三次,就在今天。
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平秀抓着头发想了半天,唯一特别的,就是薛宁今天给她输了一次灵力。
难道和薛宁有过比较亲近的接触后,就会触发梦境吗?
平秀的思绪又飘回方才的梦境。
密闭的石室,透不进一丝光亮,只有点点青色飞萤,在黑暗中飞来舞去,洒下熹微的光。
地上映着两道交叠的人影。
少年敞着衣襟,长腿微分,坐在地毯上,一手撑在身后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攥住少女垂落到腰际的发缕,缠在指尖,绕了又绕。
仿佛这样,就能把濒临崩溃的情绪从悬崖边上拉回。
他的身体伸展到极致,宛如一张满张的弓,脖颈后仰,拉出一条凌厉的弧线。凸起的喉结在光影中上下滑动,殷红的唇瓣紧紧抿着,只到难以忍受之时,才偶尔逸出一两声闷哼。
平秀倚坐在少年怀中,衣衫齐整,对比少年的意.乱.情.迷,冷静得有些过分。
她唇角噙笑,眸光细细描过少年的面孔,忽而倾身靠近他耳畔,低声问:“薛师兄,你真的不想……吻我吗?”
那一瞬,少年的欲.念攀至顶峰,在她手中骤然盛放,一片荼蘼。
那样……
那样活色生香的梦……
平秀低吟一声,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双腿。
什么鬼啊。她在梦里,也太坏了吧。
她抬起头,斜眸看向右手,好一会,才乍然回神,把手压在被子上用力擦了又擦,仿佛那上头果真沾染了什么。
她起身走到桌旁,从茶壶里倒出清水,仔仔细细地洗了三遍手,又拿出香膏,从手背涂到指尖,凑近双手,闻到满手熟悉的香膏味,才勉强压下心中那股诡异的羞耻感。
平秀走回床边坐下,忽然听到窗外一声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风中掠了过去。
她悄悄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朝幽暝的夜色中望去。
窗外竹影萧萧,什么都没有。
白日里沈秋月再三提醒平秀小心,平秀还未和姚长寿打过交道,不清楚此人行事的底线。是以她一人独居精舍,比平日更警醒几分。
平秀思忖片刻,返身走回床边,卷起铺盖,出门直奔白蛟的房间。
她决定在白蛟屋里打地铺。
反正姚长寿再厉害,总厉害不过无邪真君吧。
有大腿抱她干嘛不抱,横竖无邪真君这会子神智不清,心智不全,把她当娘,可听她话了。
平秀才走到廊下,忽有一道身影从屋檐上翻下来,挡在她身前。
少年神容寡淡,低声道:“你做什么?”
平秀看到梦中那位正主,脸上无法自控地腾起热意,继而恍然大悟道:“原来刚刚那个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啊。”
她还以为他今天被气跑了,今晚不会再阴魂不散地跟着她,没想到……
是她错估了此人的轴劲儿。
“你做什么?”薛宁问。
平秀拼命把心里的羞耻感压下去,作出一副坦荡荡的模样:“我要和无邪真君一个屋子睡。”
少年眉尖微微蹙起,冷冷道:“于礼不合,不行。”
平秀伸出一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虚虚点向少年胸膛,边说话,边往前迈步。
她进,薛宁就退。
“哪里于礼不合了?薛师兄倒是教教我呀。”
薛宁退到门前,脊背紧贴槅扇,脑海中蓦地闪过那日在神剑峰上,这撒谎精也是如此戏弄姚少游。
他平静无波的心湖里,久违地掀起一丝名为“愤怒”的波澜。
如果她敢再前进一步……
如果她……
隐于袖下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属于黑寡妇一族的妖力在血脉中暴走涌动,像要刺破皮肤,化作削铁如泥的银丝喷射而出,紧紧缠上少女修长而脆弱的脖颈。
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在杀意的鼓动下,又慢慢从深渊中爬出来。
黑色的峭壁,像张牙舞爪的鬼魅,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向山谷中的活物。
一轮血红的圆月高挂天幕,妖异的月光给山谷间的一切都披上一层残忍的血色薄纱。
瘦弱的小男孩四肢着地,像一只护巣的小兽,匍匐在女人的尸体旁,周围全都是被割碎的尸块,鲜血染红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