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假若陪在少女身边的是卡卡西,他大概会温柔地安慰少女,片刻不离地待在她身边,保护她照顾她让她无忧。 然而,从小便置身于权利斗争的漩涡之中,宁次比同龄的人都更早悟出凡事只能靠自己的道理。 即使心中另有计较,他也要让粉发少女早日学会自理,未来如何尚是未知之数,他不能坐看曾经那样耀眼的少女从此一蹶不振。 失明后首次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了一件事,少女找回些许自信和希望,迫不及待就要宁次带她出去走走。 要是没有失去眼睛,此刻那双翡翠般漂亮的绿瞳想必是闪闪发亮的,宁次眸光一黯,转念想起另一个人,脸上犹如覆起一层寒霜,冰冷慑人。 对上一脸跃跃欲试的少女,冷雪般的眼神略略缓和下来,他了解少女急于学会照顾自己的心情,但她仍然很虚弱,还是等她身体好些再进行下一步好了。 「要洗澡吗?」 樱怀疑对方是不是懂得读心术,宁次冷淡寡言,心思却比同龄的人体贴细腻得多,比方说鸣人佐井就不会注意到她想要洗澡。 天知道她虽然满心烦躁不安,但身为一个爱洁的女孩子,因发烧流了一身汗,她总觉得自己身上带着一股异味,自醒来那刻起就想洗澡。因此即使眼睛看不见多有不便,她也未有多想,由着宁次带她走进浴室。 少年贴心地把洗发水沐浴乳等放在少女触手可及的地方,握着少女的手,引领她一一摸清衣服和毛巾的位置。看着急不及待想要洗澡的少女,少年有点担心她会滑倒,迟疑了一瞬,他轻声道﹕「我跟老板娘说妳是我的妻子,因此不便找她帮忙。我在外面,妳有事马上叫我,我会闭着眼进来的。」 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这保证还真没半点分量,少女却立马点头答应,还附上一个深信不疑的表情。 宁次带上了浴室的门,轻倚在门板上,侧耳细听里头的动静。得到少女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并不是不喜悦的,却又禁不住担忧她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要是待在日向家那种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有多少条命都不够送。 少女并不知道一门之隔外的少年在纠结什么,只是把自己泡在暖水里,舒服地吁了口气。来到铁之国后,还是第一次可以好好洗澡,她用力擦洗着身体,一直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直到水温渐渐转凉,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用毛巾擦干身体,拿起衣服才想起她的忍具包早已丢失了,那么这些衣物该是宁次特地出门买的。 难免又在心里夸赞了宁次的细心体贴,可是当她套上上衣,再摸了摸椅子上的衣物,竟然摸到一件小小的布料,她的手抖了抖,内心是崩溃的。 ……这细心也太离谱了吧﹗ 想到少年以一本正经的表情选购这些女性衣物,她的脸颊不禁微微发烫,磨蹭着穿上衣服,直到门外的少年问她是否已洗好,她不知怎么又手抖了下,颤抖着嗓音答道﹕「我、我……洗好了。」 她吸了口气,暗暗催眠自己门外的少年真的是自己丈夫,才有底气推门出去。 少年瞥见少女闪烁的神情,只当她是累了,不着痕迹地为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帮她擦干了头发,再递给她一颗药丸。 少女把药丸吞下,基于医者的本能,单是舌尖一触,她便察觉到这药跟昨天的不一样,不单可以退烧还带有强烈的助眠作用。 少年静静站在床边,待少女沉沉睡去,为她弄好了被子,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确认体温没有上升,才轻轻吁了口气。 窗外干净的天色渐渐被阴云掩盖,隐隐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温和的白瞳也沾染上一抹阴霾。他检查了忍具包里的装备,推窗一跃而出,转瞬便融进黑夜之中。 11 樱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中午。至于为何知道是中午时分,是因为她听见楼下的餐厅传来一阵阵热闹的交谈声。 摸了摸自己的额,她感觉到体温略略下降了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也没昨天严重。此时有人推门进来,走到床边想要扶她起来,她嗅到那股特有的清冽气味,便知道来者是谁。 可少年的手才一触她的衣袖,她便禁不住瑟缩了下,「宁次君……」 少年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寒气未散,拉过被子就盖在了少女身上,隔绝了他的手指。 见少女一脸疑惑,少年眸光微微一闪,若无其事地道﹕「我买了早餐,妳要多吃点,这样病才会好得快。」 失去视力后,少女其余四感越发敏锐,适才轻轻一触,她已感觉到黑发少年的指尖彷佛泡进冰雪般僵冷,只是买早餐一来一回不可能会冷成这样。 少年昨夜到哪里去了?莫非是另有任务在身,或是打探情报?不管是哪一样,她如今也帮不上忙。 她的心微微一沉,也没心思问及少年昨夜的行踪。 此刻少年背对着她,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把餐点从塑料袋中取出,动作一如以往优雅从容,眼神却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在外奔波一夜未有所获,即便冷静如他,也禁不住焦躁起来。 少女的身体状况正在逐渐恢复,相对地那人也是一样—— 说不定,他能把握的时机就只剩下今晚和明晚。 那么想着,他已经把饭菜分好在餐具里,逐一摆放到餐桌上,然后把少女扶到餐桌旁边,「慢慢吃,不要急,凉了还有温热的在饭盒里。」 少女很慢很慢地抬起手,直到指尖碰触到桌沿才稍稍用力扶住,她顿了一下,旋即把手移向右边,摸索几下就找准了汤勺,有了右手的位置,左手放上桌子就显得简单些许,她很缓慢很小心地向前伸手,指尖碰触到什么总要慢慢摸索半天,甚至碰到碗里的食物,才肯放下手,默默把餐点送进嘴里,偶尔还会抓错东西,毕竟就算摸索到了位置,也不代表每次都能准确抓到想要的餐具,她到底也不过刚刚失明—— 少年只吃了几口,便忍不住停下筷子。 樱随即听见他放下筷子的声音,过了一会,也没再听到筷子触碰碗碟发出的声响。 自从找到她以来,他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这样下去怕是要病倒了。樱轻皱了下眉,伸手探上了少年的额,这样毫无防备的亲昵动作让少年微微一怔,他轻握了一下少女柔软的手便放开,淡声道﹕「我没事。」 「宁次君再不休息,病倒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就该我来照顾你了。」少女的神情有点担忧也有点气恼。 照顾他? 从没有人说过要照顾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照顾,但听见少女的话,他的嘴角却禁不住微微上扬。能那么打趣他,想来也是开始接受失明的现实了吧?如果他适当示弱可以激起她努力的心,那倒是个不错的结果。 少女误打误撞的话语让他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她的话不无道理,他已数天不曾好好休息,要是真的遇上敌人,怕也无法保护她周全。 「我们出去走走吧,回来我会休息的。」 即使早一天也好,少女也不愿再当别人的累赘,在听见宁次说要出去走走那刻,她是满怀期待的。却没想到一旦离开了房间,无止境的黑暗随即像潮水般包围着她,她无法分辨四周的环境,即使鼓起勇气一步步走,可平日里几步就能走完的距离,此刻却是那般的煎熬看不到头。到底有没有走错方向?要是走错了,得往哪个方向走才是正确?甚至说,她连转身角度的微妙差距也要考虑在内?东南西北前后左右,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如今,她还能准确分辨出来吗? 「不用急,妳身后是墙壁,试试摸索着四处走走。」 少年平静的嗓音响起,她稍稍淡定了些,从声音辨出他离自己起码有三步之远,似乎打定主意不会扶着她走。 她吸了口气,伸手摸索着墙壁,抬起僵硬的腿走出了一步、两步,磕磕绊绊地向前走。 以往数秒间就走完的一条走廊,她摸索着走了几分钟也没走完,甚至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杂乱的人声渐渐逼近,感受到不少好奇的视线投来,她焦急不已,一脚踩空没来得及收回,才惊觉前面是楼梯,幸好下一秒她已被人拦腰抱起。双脚着了地,她的心才踏实了些,伸手想要拉住少年的衣袖,少年已不着痕迹地躲开,握住她的手重新放在墙上,「回房间去。」 楼梯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响,接着一把童稚的声音传来﹕「妈妈,妳看见了么?姐姐这么大了还摔倒﹗」 一把压低了的女声传来﹕「嘘,那个大姐姐眼睛看不见,很可怜的……」 粉发少女把下唇咬得发白,三步并作两步的摸着墙壁向前走,好不容易摸上了凹陷的门框,嘴角才要勾起,身后却传来少年不咸不淡的声音﹕「这是隔壁房间。」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稍事休息过后,樱又再被宁次带出去练习走路,如此一次两次却没有半点进步,少年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被逼得紧了,樱揪着被子,自暴自弃地道﹕「够了﹗我不要再试了﹗」她治疗过不少患了眼疾的病人,如今总算体会到那些人的苦处,可为何当她身受其苦的时候,却没有人能帮她?当她备受恐惧煎熬,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就连体贴的宁次也只冷漠以待。 宁次没有接话,樱更觉委屈,把脸埋在被单里,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