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慕听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含糊应声:“嗯,怎么了?” “姑娘,您昼食未用,还是早些起身用暮食吧,饿着身子可如何是好?”墨芜担忧的说。 “嗯,好。”慕听筠揉揉眼睛,长长的青丝如同丝绸,自她颊边滑落。 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膳食,因着慕听筠午间未用膳,罗阿娘特地做了许多她爱吃的。 慕听筠夹起一箸鸡丝酥皮春卷,刚要填进嘴里,忽地想起一事,“墨芜,我今天都做了什么?” “姑娘今儿只在隔壁公仪府学琴,回来后就一直睡到现在呀。”墨芜百思不得其解,姑娘今儿真的怪怪的。 慕听筠顿觉毫无胃口了,原来,真的不是梦…… 待次日再去公仪府学琴,她一路上心底战战兢兢的,唯恐夫子还不正常,好在夫子这一日都认真授课,未有其他动作。慕听筠偷偷长舒一口气,没注意到公仪疏岚眼里不时掠过的笑意。 接连三日,公仪疏岚极为规矩,琴艺上态度严苛细致,慕听筠慢慢将那日忘了,再回想起来,仿佛就是一场梦,一个恍然便是游夏园了。 游夏园在夏至日,夙京城城南有一座皇家白鹭院,浩大湖泊上建房室、曲廊、亭台,更有奇花异草,怪形假山,柳荫清莲。每逢此日,白鹭院特准开放,文人墨客、世家贵胄便可进入此地,或设诗坛,或赏流觞曲水,或饮酒相聊,好不肆意。 慕听筠自重生后,就不大爱接近水,她心知这般不好,就打算就着这次,好好改改自个儿的毛病。 霍伯曦早一炷香的时辰就侯在宁国公府门前,待瞧见从内里缓缓走出的蓝衣少女,他面上露出惊艳之色。 她虽然头戴幕篱,但长及手肘的慕纱并不能遮挡她逐渐长开的身姿,反而若隐若现,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浅蓝莲绣的云裳看着简单,然每每她莲步轻移,群裾处巧妙的绣文仿若水纹波动,遐意丛生。 “郡主。”霍伯曦勉强收回眼神,上前迎她,他很久之前就知她长大一定很美,现她还未及笄,就有如此佳容,不消多时,定能名动夙京城。 慕听筠应了声,就扶着墨芜的手踏上马车。 虽说是霍伯曦邀她游夏园,实则两人并不能总在一起,男女大防总是固有的规矩,白鹭院分设前院、后园,但中央有一处静谧水潭参树,设下石桌,也有男女心照不宣的落座此处。 不过他们一同抵至白鹭院,就已经让人更坚信襄南郡王府要与宁国公府结亲的传言,霍伯曦扫过众人面色,微微浅笑,更柔声说:“那筠妹妹自消赏玩,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去。” 筠妹妹?慕听筠一愣,先前不是唤她‘郡主’,今日怎又唤回来了? 慕听筠很快被白鹭院下仆引进后园,乔涴琤早早到了,一面心不在焉地同旁的闺秀说话,一面不时瞟向垂花门。等望见袅娜而来的闺友,她立时同人话别,快步走到慕听筠面前。 “兜儿,你怎么来的这么晚?”乔涴琤已经及笄,乔家主母拘得更紧,慕听筠因进宫、学琴这些事儿,算来已经有小段时日未见了。 慕听筠拉着她走到一旁凉亭的美人靠坐下,莞笑着说:“是你来太早了。我听说乔伯母开始给你议亲了。” 提及亲事,乔涴琤不禁脸红,嗔道:“虽然娘开始想看人了,不过还早着呢。” “那你可知,乔伯母近来看的是哪家公子?”慕听筠还记得前世她的丈夫,迫不及待的问。 乔涴琤素来面皮薄,刻意不去问母亲,不过也并非不知,她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是翰林大学士家的应公子,哎呀,我哪里清楚嘛。” “阿琤,那家公子可不是好人,你千万别嫁给他。”慕听筠紧张的,将乔涴琤的手都捏疼了。 乔涴琤忙拍拍她的手,“好好,不一定就是他,兜儿你怎么知道那家公子不是好人?”提及外男,两人声音都小了许多。 应公子是成婚后开始不加掩饰的不断纳妾,寻花问柳,现在他正妻未娶,还是夙京城炙手可热的翩翩公子。慕听筠脑袋一转,脱口而出:“他皮相太好,定然是拈花惹草的人,现在看不出来,以后可就不知道了。” 乔涴琤失笑,“皮相好就会拈花惹草?那你怎么不说咱们以前的那位公仪夫子,我瞧着,这夙京城没人比他更好看了。” 慕听筠脑海里闪过公仪疏岚勾唇的模样,忙甩甩头,轻声说:“可看着,夫子不像是那样的人......” “你呀,还真是分人。”乔涴琤无奈,伸手去捏她耳垂。 慕听筠一颤,又想起那日公仪疏岚捏她耳垂,不自在的将乔涴琤的手拿下来,转而去呵她痒痒。 好友两人正相互笑闹,忽然有个婢女走过来,递给慕听筠一张字条,就退下离开了。 慕听筠狐疑的打开字条,上面竟然是公仪疏岚的字迹,邀她一人去谭边。 “怎么了?” 慕听筠将字条叠起,“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 “要不要喊墨芜跟你同去?”乔涴琤问道,这边都是贵女,未免婢女无意冲撞,都在侧园候着,若有差遣便让分散在白鹭园的下仆去唤。 慕听筠摇头,“不,不用了,若是一炷香后我还未回来,你就让墨芜去谭边寻我。”传字条不像是夫子会做的事,但她实在好奇,干脆留了个心思。 谭边水汽清幽,她小心的提着群裾,犹豫着走近水潭边,刚踩到一块鹅卵石,她像是针扎一般往后跳了一步,不行,还是不敢踩水。 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踩步子的声音,脚步轻巧,不似男子脚步,她眼皮子一跳,瞬时想到家里两个不省心的,难不成是给她下套子?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还未想到躲哪儿,就见公仪疏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长手一伸环住她的腰,身子一跳,就带着她坐到了粗壮的树干上,躲在茂密的枝桠中。 慕听筠被忽如其来的失重吓得刚要轻呼,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唇上,她顿时噎住了。 这树比暗香偏园她常爬的那棵高多了,她不由自主的攥紧公仪疏岚胸前衣襟,杏目圆睁,一眨不眨的看着公仪疏岚。 感受到女子轻柔的呼吸,公仪疏岚尽力放下手,“嘘。” 慕听筠不住点头,转过脸长舒了口气,可手还是紧攥着不敢松手。 公仪疏岚垂眸看着那双细白小手,微微一笑。 树下果见慕听芮走出,她环顾一圈没看到人,蹙眉问身旁的慕听璃:“你确定瞧见她朝这儿来了?” “我亲眼所见,可这谭边怎么没人?”慕听璃气恼的走来走去,作势找寻慕听筠,时不时抬头望树。 虽然知道她们看不见,慕听筠还是缩了缩身子,离公仪疏岚更近了些。 慕听芮稍一沉吟,“算了,快走吧。” “这就算了?她肯定藏着这儿呢!亏我将那些男女吓走,费心筹谋!”慕听璃咬牙道。 “你爱走不走。”慕听芮冷漠的看了看姐姐,转身离开。 慕听璃纵然恼怒,只好也随之离开。 等人都走了一会儿,公仪疏岚才带着她跳下来。 “夫子怎么会在此处?”慕听筠抚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仰脸看他。 公仪疏岚忍住抚她眉心花钿的冲动,温声说:“随处走走罢了,你呢?” “我收到一个字条,落名是你。”慕听筠从袖笼里拿出字条给他看。 公仪疏岚接过,冷眸一扫,转收到自己的袖子里,“这不是我写的。” “我猜到了,可是,这跟夫子的字很像。”以往在豫承书院,他给她们写过批语,更不提前日还送了她一本他勾画注解过的琴谱。 “嗯,但落名错了。你记着,我若是哪日真写信与你,落名是‘公仪晅’,而非公仪疏岚。” 公仪咺?慕听璃默念,难道这才是夫子的名字? 公仪疏岚似乎知道她所想,解释道:“公仪咺是祖父取名,疏岚为字,字取自父亲。”提及‘父亲’二字,公仪疏岚眼神微妙一瞬。 往后夫子怎会写信给她,慕听璃很快将此事暂时抛却,“那、那夫子取走字条做甚?” “我知道这字条是谁写的。好了,快回去吧,你的好友和丫鬟过来了。” 公仪疏岚抬手,慕听筠以为他又要敲自个儿,哪知眉心触觉温暖,稍纵即逝。 慕听筠眼睁睁看着夫子负手离去,水眸不住轻眨。 乔涴琤带着墨芜匆匆而至,墨芜行完礼,抬眼一看愣住,“姑娘,您的莲花花钿?” “嗯?”慕听筠一摸眉心,果然没了那花钿。 她瞬时傻眼了,夫子刚刚,是偷了她的花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