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听筠偷偷蹲在门外,努力撑着耳朵想听请宫室内的动静,口外守着的两个宫女一脸想笑又不敢的神情,跟在她后面的云盏也是满脸无奈。 好像能听到一点儿了,果然提及了她的名字!慕听筠眼睛一亮,更往前凑,然她忽略了面前是虚掩的门,身子一歪就要趴进去。 云盏眼疾手快半蹲下扶住她的肩,以免她真的摔了。 好险好险……慕听筠不住抚心口,还抬头对云盏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云盏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敢保证,就在三姑娘偷偷摸摸靠近这扇门时,二公子就已经察觉了。 果不其然,慕听筠正疑惑门内没了声音时,门倏地被打开。她仰首一看,干笑两声。 慕听诩似笑非笑地看着蹲成一团的小妹,问她:“兜儿,听到什么了?” “二哥,我觉得我可以解释的。”慕听筠缓缓站起来,蹲的久了,腿酸到如蚂蚁啃噬一般,起身到一半,没留神脚底下踩着裙裾,险些坐地下去。 慕听筝啼笑皆非,“行了行了,云盏,快将姑娘扶进来。” 等安然坐在了榻上,慕听筠左看看长姐,右看看二哥哥,主动交代:“我这两日总觉得长姐有事瞒我,听说二哥哥进宫了,就想听你们说了什么,指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嘛。” “你不添乱就好了。”慕听诩毫不客气反驳她。 慕听筠扁扁嘴,不说话了。 慕听筝看着小妹没心没肺的模样,与慕听诩对视一眼,后者眉心一沉,微微颔首。 “兜儿,长姐想跟你说一件事儿。”慕听筝望着小妹一脸‘你们终于肯告诉我了’的神情,却笑不出来。 “是有关你婚事的,兜儿这么大了,可有喜欢的人?”慕听筝试探地问。 慕听筠面上笑容一僵,难不成长姐和二哥哥神神秘秘的就是因着她的婚事?她不可避免的又想起前世嫁不出去的缘由,很想磨牙。 慕听诩忍俊不禁小妹咬牙切齿的模样,“怎么?看来咱们的兜儿没有心仪之人,倒是有恨极之人。” “二哥哥说笑了,”慕听筠瞬时面无表情,“长姐和二哥哥怎么突然提及此事来?我还未及笄呢。” “不也是快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是咱们兜儿,已经有人向我跟霖儿提及你的亲事了。” 慕听筠呆住,不过一个转念也就想明白了,她苛待父亲妾侍、为人飞扬跋扈是及笄后莫名传起来的,只是她也记不清先前有没有人家上门提过亲了。 她好奇的问:“谁呀?” 慕听筝但笑不语,反而追问她:“兜儿现今可有心仪之人?” “现在……应该没有。”慕听筠接触的男性除了父兄,就只有皇帝外甥和公仪夫子,她在脑海里公仪疏岚的面容上停顿几息,果断清除,高风亮节的夫子,她可不敢想。 慕听诩本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小妹娇憨的神情,他眼中掠过一丝趣味。虽然公仪疏岚说的斩钉截铁,但显然兜儿还没对他有其他情感,或者说兜儿还不知情滋味。 那么,他公仪疏岚想娶兜儿,还早得很,也难得很。 慕听筝笑笑问:“兜儿觉着襄南郡王的嫡长子霍伯曦如何?兜儿应当不陌生罢?” “霍伯曦……难道是襄南郡王提的?” “是,若是兜儿不喜欢拒了便是。”慕听筠只是想探探小妹的反应,并非让她一定接受。 慕听筠张张嘴,想到前世因流言待字闺中,致使娘与兄姐伤神,她轻咬粉唇,犹豫着说:“我想想吧。” 过了两日,慕听诩再次进宫,要接慕听筠归家。慕听筝让小妹先虽云盏去收拾东西。 “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吧。”慕听筝的笑容意味深长。 将近盛夏,花期瞬逝前,御花园的春色极尽绽放之美,其间嶙峋假山错落有致,幽曲的鹅卵石道上,点点翠叶铺洒。 慕听诩不动声色的环顾一圈,开口问:“兜儿的婚事,太后怎么想?” “哀家已经让皇儿跟襄南郡王说了,暂且缓一缓。至于公仪大人,他公仪家与皇家有婚约,这是既定事实,至于何时履行,哀家也不能贸然使强,都缓缓吧。”慕听筝从一座假山旁走过,曳地丝绸裙摆拂过山石,带走一丝微尘。 一刻后,宝和公主带着婢女从假山里钻出来,满脸的震惊和欢悦。她迫不及待的提着裙摆跑回宫。 阖宫上下,唯有她一个适龄公主,公仪疏岚只能娶她!宝和公主觉着此时仿若身姿轻盈,踩在云朵之上,满心满脑都是公仪疏岚俊美的面容。 御花园内最高的凉亭内,重重幔纱被一只纤纤玉手撩开,慕听筝淡漠的望着宝和公主飞扬起的裙裾,唇边笑意冷凝。 慕听筠如以往一样,又带了不少东西回去,她喜滋滋的向长姐表示过些日子再来,就随慕听诩出宫。 站在宫门外,瞧见霍伯曦站在那儿,慕听筠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想不到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 霍伯曦已经大步上前来,向慕听诩行礼,慕听筠才反应过来他现今在卫尉府当差,也是二哥哥的下属。 接触到他看过来的眼神,慕听筠恍然回神,手忙脚乱的行礼,也不看他,声音细弱蚊蝇:“我先上马车了,你们说话吧。” 霍伯曦面上闪过一丝失望,欲语还休,但还是眼睁睁看着她在婢女的扶持下登上马车。 他勉强收回眼神,与慕听诩说了几句话,便入宫进值去了。 远远策马而来的公仪疏岚望着宫门前的一幕,神色晦暗难辨,他轻抿薄唇,拽动马缰。 “公子,您不进宫了?”好不容易跟上的久安,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见自家公子要折回去,惑然不解。 回到宁国公府,她照例先去给娘请安,看见桌上一盘新鲜樱桃,她顺手拿起一颗填进嘴里,“好甜,娘难道是因为我今日回来特地买的?” “你想的挺好,不是咱们府上的,是向南郡王府送来的,你那儿更多呢。”宁国公夫人含笑说。 慕听筠顿觉香甜的樱桃像是变了滋味,她眉眼低落,趴在桌上问宁国公夫人:“娘,您知道了是吗?” “是啊,前两日已经听说了,你长姐和二哥瞒得倒是厉害,不然我都不知襄南郡王提过这事儿。兜儿,你既是这副神情,可是不喜霍公子?” “也不是,大概是我还准备好谈婚论嫁吧。” 宁国公夫人摸摸的墨发,柔声说:“兜儿,婚约嫁娶这种事儿是女子这一生不可避免的,但是嫁给谁,在咱们家,你还是能决定的,不要为了什么而嫁人,除非你真的欢悦那人。” “以前一直觉着你还小,就不曾与你提过。事到眼前了,才开始为你担心,是为娘的失策。兜儿,你好好想想,这偌大的夙京城,好男儿虽多,但娘希望你能嫁给你心悦之人。”就不必像她这般,在后院苦熬日子。 慕听筠点点头,沉重地说:“娘,再让我想一想。” 她一路闷声不吭回到蓁姝阁,刚进门就遇到迎面而来的罗阿娘,她手里捧着一碟樱桃酥酪,笑眯眯地说:“知道姑娘今日回来,特地做了这道樱桃酥酪。” “谢谢罗阿娘,放内室吧。哦对了,罗阿娘做了多少?给公仪夫子也送些去吧。”慕听筠挥挥手,吩咐着说,前些日子里她依旧习惯了府里做了新奇吃的,就给隔壁府上送去的习惯。 罗阿娘看着姑娘无精打采的模样,拽过墨芜询问,然后者也不大清楚,只得无奈去让婢女送食给公仪府。 小半个时辰后,公仪府内,永安抹着额角的汗转出肇珏院。 永泽快步上前问:“如何了?” “公子还是不说话,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一碟樱桃酥酪,看久了就合眼休息。”久泽挠挠头,自打公子忽然回府就不对劲,可他也不知为何,更令他疑惑的是,难不成那碟樱桃酥酪里有什么旁人参不透的秘密? 久安喃喃自语道:“真不愧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