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他望着国师深邃又几近透明的瞳仁,竟然一点也不排斥受他魂压,按照他的旨意乖乖地坐在这里听他诉说什么。
从没有过一刻,他感到如此安祥。
阿宁亦乖乖地挨着他坐下。
“把舌头伸出来。”国师温和地说。
阿宁立马照做了,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故意捣乱,不让大司巫看见符咒,或许是因为魂压,或许是因为她的心里也十分安定?
“呀!”国师突然显露出与气氛不和的讶然,“好狠的心,几乎都要刻穿整条舌头了!她为你刻下此咒,得是多怕你道出不该道出的秘密啊?”
阿宁委屈地点点头,嘟着嘴,眼角边晶光闪闪,还暗暗地朝他探来一眼。
但辛丑见状,却曲折了此中的意义。
他心里不禁恨恨地谩骂起施咒者,尤其是听见那句“几乎快要刻穿舌头”,心中的愤意便愈加深重了。
“小山精,老夫必须向你问清楚,解除这个符咒是你本人自愿的吗?”
阿宁缓缓地点了两下头。
大司巫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她苦心为你刻下此咒,自有她的深意,若有违背,怕是会引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国师此言何意?”辛丑奇怪地问。
但国师没有搭理他,仍然坚定地看着阿宁。
阿宁想了好久,终于点点头,“嗯。”她发出了一个很短促的肯定。
国师叹了口气,望着渐渐发红的的东方,颇为哀戚地说道:“其实老夫本不该管这些闲事,但老夫活了这么久,就只有她一个放不下,比起你们任何人,老夫更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就好比你从小便在这位公子跟前长大,她也一样陪着老夫度过了漫长的时光。老夫已经有感,这条命马上就要到达尽头了,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也想为她搏一把。”
“啊啊!”阿宁却一把握住了国师的大手。
国师轻轻地回握住她,“还好这个咒正是老夫教给她的,否则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够帮你解开。解咒至少需要二十一日,这段时日,你先不要去看望她,她闻到老夫的咒力,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就不好收场了。”
关于国师与阿宁交代的这些,老实说,辛丑真是半个字也听不懂。
猜来猜去,反倒凑成了一个新谜。
好像给阿宁下咒者国师刚好也认得,好像阿宁与国师都并不讨厌那个恶人,还都很惋惜他的遭遇似的
他更加疑惑了,这位可恶的施咒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既然能成为大司巫的弟子,想必应该是一位杰出的巫正吧?
从摘星台下来后,阿宁口中的咒文已然消失不见。
一想到她很快就可以开口诉说他的来历与过往,辛丑的心情顿时璀璨不少。
但璀璨中,又另含遗憾。
遗憾的是,他始终没有弄明白为何他们在与国师告别时,国师要那样说“至于相公身上的咒,老夫就无能为力了,那是她自创的术,除她以外,无人能解。”以及他那时悲伤难抑的眼神。
一切的一切,比还未散尽的晨雾更加令人迷茫。
摘星台一别,十天光景已过,阿宁渐渐能发出一些特别的字眼,比如说“公子”二字。
他教了她好久,不可称呼他作“公子”,这是僭越,可她就是不听,仍旧“公子”、“公子”的追着他叫个不停。
他后来实在拿她没办法,便只能随她去了。
毕竟他俩在一起时,通常都没有其他人,就算她非要这样叫,也没人可以治她的错。
当某天,她又能多说另一个字时,居然是“助”。
是助,是柱,还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