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一万一千四百年,兄长将我锁进西海冥池之中,长长的锁链锁住我的双脚。兄长银甲染血,眼眶微红,他颤抖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扯出一丝笑容,道:安宁,你且在此等一等,哥哥将那些个自以为是的神仙赶出去,就回来接你。 和兄长在一起数千年,我怎能听不出他这是在糊弄我,我心下揪成一团,面上却未动声色,道了一声:“好,我等你。” 目送他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反而镇定下来,仔细看看脚上这把锁,我能解。 最近这五百年,我背着兄长,生生修成一门魔界禁术,血为媒,肉织物。我并指如刀,把小臂上的一块肉剜下来做成一把钥匙,不消片刻,就打开了这寒锁。 冥池之冷不及我心头寒凉,振袖飞上魔窟,我愣愣的看着面前一片血光,每一块砖都渗着血。穿越在流矢剑光之间,我用法力击开所有挡在面前的人,我要找我的兄长,我要找到他。 击碎一人的胸骨,我浑身已经被鲜血浸透了,魔窟最深的地方白光四溢,仙气浓烈,我终于看见了兄长,他正逆着白光站着,似乎被仙术定住了。 我想要唤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张了张口,尝到自己眼泪的味道,混着脸上的鲜血,格外咸涩。 我看着那道白光从兄长的胸膛缓缓透了出来,越来越明亮,那么刺眼。 我手脚发抖,嘶喊着扑过去,抱住兄长倒下的身子,血染红了我的眼,像从他身体里喷涌进我的眼中,一片浓烈的红色。 我的兄长,素日穿一身白净的衣衫,最喜插科打诨逗我这个妹妹,他喜欢笑,喜欢闹,是魔窟里最明亮的所在。我们幼时失去双亲,兄长如父如母,陪伴我长大。我很少见他无奈又或难过的神情,总是笑容满面,大约在妹妹面前,他须是最坚强乐观的那个。 我低头静静看着他,兄长已无力言语,只是拼命扯着嘴角,想要再露出一个笑容,然而血从口中咕嘟咕嘟的冒出来,那微弱的弧度终是被血淹没。 我伸出衣袖,想将他的脸擦干净,兄长活着的时候俊朗帅气,自封魔界第一美男,死了也不能太难看不是? 那道白光袭来的时候,我刚好把他唇边的血拭净。 真好。我笑了笑。 抬起眼,我眸中升腾起浓浓的血雾,在我身边,地面一片一片龟裂,直到化成粉末,无数的大石从天而落,溅起无数声惨叫。红光黑气越来越浓,将这方天地裹在当中,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珠子于白光中飘然静止。 “我要杀了你。”我淡淡的对着白光那头的人道。 那人似是冷哼了一声,一剑挥了过来,一剑劈在那珠子之上。 刹那间天摇地动,白光消散,红芒黑气兜头罩下,我轻巧的笑了一笑,仙界魔界从来水火不容,今日,我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黑气里,我红色的眼眸,流出两行鲜血,朦胧中,看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绝死之际意外平静。 我看着他,他亦看着我。 闭上眼时,我听到魂魄和肉体剥离的声音,听到无数尖啸和异响,然后渐渐的飘远了,变小了。 等待我的是一片黑暗,一片未知的黑暗。 这世间其实早已混沌不堪,曾经被众神封印在天外蛮荒之地的妖物“尘鬼”,破开神器的封印,肆虐凡间,神界消亡,仙界日益凋零,仙魔大战后,魔界亦完全失控,天地秩序几近崩塌。 我沉入黑暗的这一年,六界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