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他?
唯筱绷直的身体一瞬间松懈下来,真撞上了,好像也没有她先前以为的那么糟糕透顶。她侧头直勾勾地对上他的视线,努力弯唇,强撑着语气笑:“周易宁,是应该我躲你还是你躲我啊?”
如果她没有痴呆到记错的话,应该是——
他对不起她。
而且,在她的印象里。
一年前,他们分手分得并不愉快。甚至,可以用不欢而散来形容。
不欢而散到,重逢的开场白,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如此平心静气,甚至还带着点调侃的两个字。
她直直地看着他,丝毫没放过他脸上一丝神情。
面前的人低敛眉眼,什么也看不出来。唯筱把手抽出来打算一甩走之的时候,手腕被人松开。
下一刻。
肩膀搭上一件黑色外套,遮挡了左肩微湿的痕迹。
“开玩笑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唯筱反应了半晌,才知道他是回的她上一句话。
“一个人来这吃饭?”他倚在墙壁上,鸦羽般的黑睫一掀一合,带着他一贯的懒散模样,语气平常得令唯筱觉得是错觉。
仿佛一年前的那个大雨天,只是她一个人过不去的坎。
重新遇见周易宁,唯筱不是没想过。
只是没想到。
会这么快。
京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多少人,在校门口一分手,背道而驰,终其一生在一个城市里,也可能再也不见。
况且。
她原本以为,再次遇见,他们的关系大抵也应该是视彼此如陌生人。
至少。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像是昨天才见过的朋友一样,随口问一句“一个人来这吃饭”?
说不上来的奇怪。
外头的白炽光投进长廊,将壁灯的黄光掩盖过去。
白黄色的光交叉洒在人的脸上,或明或暗,连带着人的神色,也变得隐晦不明。
唯筱盯着周易宁看了几秒,想到什么,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断掉,冷笑:“怎么?故技重施?想再耍我一次?”
声音停止的那一瞬,唯筱清楚地看见那个人脸上挂着的那抹轻笑消失不见。
唯筱看着这一幕,唇角嘲讽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样才对。
总不能,这一年,只有她一个人不好受。
“嘁。”嘲讽完最后一个字,唯筱将肩上的衣服扯开走了出去。
长廊并不长,二十米都没有。
唯筱突然觉得自己先前发散的乱想简直蠢到极致,重新遇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好像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难受。
走到长廊拐角,唯筱停下脚步,扭头往里看了一眼。
男人身体微弓,低垂着视线微耷眼睑,背倚在墙上,衣服搭在肩膀上。一小束白光落在那人的唇上,上唇微薄,猩红的火光与白光映在眼里,唯筱看得不自觉拧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根烟,咬在嘴里。别人吸烟都是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咬在唇里,他直接咬着烟头,将烟叼得微微上翘,硬生生吸烟吸得带了丝颓气。
又拽又颓。
下一刻。
仿佛是察觉到什么,周易宁抬眸往长廊尽头看过来,与唯筱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唯筱没动,周易宁直起身体,抬步往她的方向走。
经过垃圾桶时,抬手将嘴里的烟掐灭在旁边的烟灰台上。走到唯筱边上,他没说话,将衣服披到她的肩上,拽着她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东西,随即走出长廊。
那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唯筱站在原地,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的创可贴。
“小小?小小?”邑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唯筱抬头回过神,“啊”了一声。
邑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拧眉,“怎么这么久,扬子都到了。”视线落到她的肩上,邑桑反问似地“嗯”了一声,“外套谁的?”
唯筱没来得及回她,原先的服务员走过来,“您看一下这是不是您的手机?”邑桑侧头看过去,又看向唯筱。
“谢谢。”唯筱笑着应了句,手掌心合拢,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拉着邑桑胳膊往包厢走,“没什么,刚刚不小心撞了人,酒撒身上了,服务员就借了我一件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撞见了周易宁,又或者是他那一通莫名其妙的操作,唯筱没什么胃口。
等回了家,站在莲蓬头下,唯筱后知后觉开始回想起今天的事。
越想越奇怪。
想不通,唯筱闭上眼。
脑海里却不受控地开始重现那天的情形。
院子门口的路灯颤巍巍地立在大雨下,细小的蚊虫围着灯光争先恐后地往里钻。栅栏里的盆栽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雨水混着眼泪,迷糊了人的视线。
她记不清自己当时具体说了什么,甚至回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心情。
像是一个疯子。
恶毒地将她这一辈子的狠话,都用在了他身上。
不然的话。
像他那样的人。
怎么会——
低头拽着她的手,死死不放。
和她说,对不起。
“唰”的一下,唯筱关掉水龙头。
拿过睡裙,视线瞥过丢在衣篓的外套,唯筱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九月初的一次遇见,像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那件衣服,唯筱甚至都要怀疑,长廊里的遇见,是不是她的臆想。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转眼到了九月下旬。
今年的中秋节在国庆前一天,原本3+7的节假日变成1+7。
唯筱接到图书馆的教职工放假通知时,群聊【已婚少女邑大桑】的消息弹了出来。
群里三个人:唯筱、邑桑和林子扬。
扬子:【东子国庆回来,喊人聚聚,去不去?】
东子全名徐回东,高中时期,几个人时常混在一起。
唯筱几乎秒回:【我去】
扬子:【邑大桑去不去?】
小小:【一一:不去】